“所以呢,你为什么说会不遗余力的帮我?”
许筝笑着摇摇头,“看来你是真的没认出我来。”
“那你认出小文了吗?我还以为你说不会利用他是因为你在相处过程中认出了小文。”
“现在看来,你只是因为爱他吧?”
小文。
宋亚轩的指尖在膝头蜷缩了一下,指腹碾过布料上的纹路。“小文”两个字像投入深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原来那个总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孩,是刘耀文。命运就帮他们写下了相遇的篇章。
“那年他爸爸涉及了[414特大贪污案],被人捅了一刀。抢救过后却爆发了多种并发症。我没法子了,在各方的压力阻挠下,我找不到可以救他的医生。我们都在数着他的死期过日子。”
“每一天,小文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爸爸,我都会控制不住的颤抖。”
“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认识了小文,找到你母亲为我们提供了丁氏集团在国外投资的实验室。小文他爸爸活了下来。”
宋亚轩有些诧异,当初无意中结识小文,只是听说他爸爸病了。妈妈要带他离开医院时,宋亚轩有些不舍,有些难过。丁知有当然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宋亚轩也就提了小文的爸爸。
事实上 那时候宋亚轩也是个小孩,不知道小文是谁,小文的父亲是谁,那个瘦弱的,仿佛可以被一阵风吹走的女人又是谁。
所以这一切都由丁知有操持。
丁知有,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榜样,是他永远见不到的人。
宋亚轩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微滚动,喉间的干涩漫上来,他望着许筝眼角的细纹,轻声道:“阿姨,你变了很多。”当年那个在医院走廊里总低着头、说话时声音发颤的女人,如今眉眼间尽是从容,连笑意里都藏着韧劲。
“是啊。”许筝满不在乎的笑着,“当时有人不断给我施压,小文还小,他爸爸又躺在ICU出不来,那时候天塌下来似的,小文抱着我的腿问爸爸会不会死,我站在ICU门口,连哭的力气都没有。那时候我瘦了好多,脸色憔悴又痛苦,你认不出来我也实属正常。”
“所以呢,芽芽,可以相信我了吗?”
“只要不涉及刘耀文的安危,我将为你冲锋陷阵,付出一切。”
“毕竟没有你,也就没有丁女士的帮助,也就不会有「imywen」了。”
宋亚轩指尖在桌面轻叩的节奏忽然停了,指腹碾过木纹里的一道浅痕。他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的微光落进眼底,像揉碎了的星子沉在深潭里:“阿姨,那我就说了,有两件事,得借你之力。”
许筝笑意一收,脊背绷得笔直,指尖在膝头攥出浅痕:“你尽管说。”
“宋望津那边,劳你递句话。”他声音压得很稳,每个字都像淬过冷意的铁,“就说让宋家掺和进来,不是因为别的,是还当年丁知有的情分。提一句国外的实验室,点到为止。”
许筝眉峰微动:“用旧情堵他的嘴,让他挑不出错处,也断了他继续攀扯想要更多的念头。”
“是。”宋亚轩喉结滚了滚,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的梧桐叶被风掀得翻卷,露出灰白的叶背,“还有,对外放消息——就说我是‘wen’。”
许筝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响:“芽芽!你疯了?你知道暗处有多少人在盯着我,盯着小文吗?我尚且有全方位的保护和政府支持,可他们不会保护本该藏起来的「wen」,你这么做,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总好过让刘耀文站在火海里。”宋亚轩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阿姨,你自己也知道,你现在被迫回国接下这个项目,那些人就不可能不去挖「wen」,阿姨,你真的那么自信没有人能挖出来吗?只要他们有了目标,就不会揪着刘耀文不放。对外,让宋家接近这个项目的理由绝不可能是因为丁家,丁家不能被卷进来,我妈已经不在了,丁家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对外放出的消息,最好就是我这个钩子。”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突突地跳,像是有根神经在跟着往事抽痛。当年小文塞给他的那颗荔枝,荔枝壳上小文的晶莹汗水在自己掌心洇出的黏湿触感,忽然清晰得像在昨天。
“那些盯着‘wen’的人,要的不过是个名字,一张可以用来撕扯的靶子。”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我来当这个靶子。”
许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在医院走廊里,那个总是板着脸不说话的小孩。那时他眼里的慌张是透明的,如今却被层层叠叠的隐忍裹住,只剩下眼底一点不肯熄灭的光。
“可你——”
“我是宋家的人。”宋亚轩抬眼,目光撞进她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宋望津要的是宋家的权柄,我一直在演戏,让他以为能拿捏我。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他们要的是‘wen’,我就是。只要刘耀文藏得够深,只要丁家明哲保身,这场戏就能一直演下去。”
许筝指尖颤抖着抚上鬓角,那里有根新添的白发,被她捻在指间转了转:“你母亲若在,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她要是在,我也不用这么做。”宋亚轩忽然笑了,那笑意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她是女神,是英雄,她会护住我的。”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窗外的光斜斜切进来,在他肩头劈开明暗两半。“就这么定了。公关那边麻烦你盯紧,消息要放得自然,像不小心泄露出的秘密。宋望津那边,不必说太多,他那种人,懂什么是‘情分’,更懂什么是‘忌惮’。”
许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这孩子的脊梁挺得比当年医院的钢架床还要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放心,我会让消息像藤蔓一样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既让他们信了,又抓不住任何把柄。宋望津那边,我会亲自去,带着当年丁女士签下的实验室授权书复印件——那上面有她的签名,足够让他掂量清楚。”
“谢谢阿姨。”
“该说谢谢的是我。”许筝的声音有些发哑,“当年丁女士给了我们生路,如今你护着耀文,护着丁家,这都是轮回里的善缘。”
门轻轻合上时,宋亚轩听见风卷着树叶落在窗台上的声音。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小文攥过的温度。
刘耀文,我会保护你。那些藏在暗处的刀,那些明面上的火,我替你接着。
刘耀文,我会爱你。
爱你到十八岁。
宋亚轩转身走向电梯,背影在走廊的阴影里拉得很长,像一株迎着风暴生长的树,沉默,却带着摧不折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