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慢悠悠地跟在宋亚轩后面，踩着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宋亚轩跑了几步就停了，回头看他，睫毛上的雪还没化，像落了层碎钻。
“跑不动了？”刘耀文几步追上去，故意往他颈窝里吹了口气，把手塞进宋亚轩围巾里冰他，看着人瑟缩着躲他才罢休，“早说过你体能没我好。”
宋亚轩喘着气捶他一下，手却被刘耀文顺势握住。两人的手掌相贴，很快就捂得滚烫，雪水顺着指缝滴下来，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冷了没？”刘耀文突然蹲下来，拍拍自己的后背：“上来，我背你。”
宋亚轩愣了愣，没动。
“雪地里走多累，”刘耀文仰头看他，睫毛上的雪亮晶晶的，“叫声文哥，我背你回家。”
宋亚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刘耀文的背很宽，带着暖烘烘的体温，穿过薄薄的外套熨帖过来。他把脸埋在刘耀文颈窝，闻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听着他哼着不成调的歌一步步往楼里走。
雪还在下，落在刘耀文的发顶，落满两人走过的路。宋亚轩悄悄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化掉，像一滴无声的泪。
“文哥，”他闷声说，“哥哥。”
“我爱你。”
“嘶……”刘耀文浑身都僵硬了，“叫的什么呢那么好听，回家再叫行不行？”
宋亚轩把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蹭，迷迷糊糊磨出一句：“哥哥。”
刘耀文叹了口气，把人往上掂了掂，“你就撩我吧宋亚轩，回家别怂。”
宋亚轩没再说话，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刘耀文背着他，一步步踩过有些厚的积雪，留下深深的脚印。那些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却像刻在了心里，清晰得不会褪色。他不知道宋亚轩在心里藏着什么，只觉得背上的重量很安稳，像握住了一整个冬天的温暖。
“快到了，”刘耀文低头蹭了蹭他的发，“回家就开暖气，再热袋牛奶，好不好？”
宋亚轩在他背上轻轻点头，雪花落在他的眼角，这次没有凉到心里。
至少此刻，雪是暖的，风是软的，他拥有一整个刘耀文。这就够了。
*
这是宋亚轩十八岁前的最后一个新年。
老宅的门被雪压得沉，推开时吱呀一声，带起满地碎雪。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打在宋望津的太师椅上，他手里捏着紫砂壶，茶雾漫过眼角的皱纹，倒显得比平日温和些。
霍忍冬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炭盆里的火噼啪响，映得他侧脸一半明一半暗。宋亚轩刚从外面铲雪回来，鼻尖冻得发红，他把铁锹靠在门后，轻声说：“爸，霍叔，雪快漫过台阶了。”
没人接话。落地灯的光晕外，墙角堆着没拆封的春联，还是宋亚轩早上从储藏室翻出来的，红得刺眼。
“轩轩，”宋望津终于开口，掀开紫砂壶盖撇了撇浮沫，“忍冬爱吃的糯米藕，你煨在灶上了？”
“嗯，”宋亚轩走过去给两人续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又想洗手了，“放了桂花蜜，霍叔以前总说太甜，这次少放了些。”
霍忍冬夹烟的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在他握着茶壶的手上——骨节分明，却总带着股刻意的温顺，像被驯化的小兽，眼底却藏着没褪尽的野。宋亚轩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了。他忽然笑了声，烟蒂在烟灰缸里碾了碾：“亚轩长大了，心思也细了。”
宋亚轩垂着眼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跟着霍叔学的，您以前教我插花，总说细节最见功夫。”
这话像根针，霍忍冬脸上的笑淡了些。他想起去年此时，宋亚轩也是这样笑着，把他最宝贝的那盆墨兰浇死了，说是“误把洗笔水倒进去了”。宋望津当时看着宋亚轩长得像自己站在墨兰面前惴惴不安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不悦，宋亚轩是自己儿子，何至于因为一盆墨兰害怕成这样，是自己给了霍忍冬太多。
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霍忍冬的声音冷了半截：“是啊，你的审美多好啊，现在外面大片大片的黄刺玫，看起来就恶心。”
“忍冬！”宋望津的语气沉下来，“你过了。”
“宋望津，”霍忍冬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结了冰，“那片茉莉是你给我种的！”
空气瞬间凝固。宋亚轩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温热的茶水烫得指尖发麻。他知道他们又在为母亲的事较劲，太好了。
那太好了。
就这样纠缠下去吧，就这样互相怨恨吧，就这样在这间同样的房子里走向当初丁知有走向的处境。
他忽然站起身，拿起墙角的围裙系上：“糯米藕该好了，我去端出来。”
厨房的门关上时，他听见客厅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霍忍冬压抑的低吼。宋亚轩靠在门板上，对着窗户呵出一口气，白雾模糊了玻璃上的冰花。
锅里的糯米藕咕嘟作响，甜香漫出来。他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说：“芽芽，全都忘了吧，别恨任何人。”
然后第二天她就跳下去了。
怎么可能忘呢妈妈？
怎么可能不恨呢妈妈？恨宋望津的虚伪，恨霍忍冬的自私，更恨他们用一场虚假的和平，掩盖了母亲流干的血。
他端着糯米藕出去时，宋望津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霍忍冬站在窗边，背影冷得像块冰。宋亚轩把碗放在桌上，声音软得像棉花：“爸，霍叔，尝尝看？”
霍忍冬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忽然问：“后院的黄刺玫，是你让人种的还是你爸爸让人种的？”
“我种的，”宋亚轩笑得无辜，“前阵子有醉汉把茉莉拔了，我给爸爸说了，随意去花市上挑了花，爸爸也同意了。”
“真不错啊小子？”霍忍冬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还是太小了，玩这些小把戏。”
宋望津呵斥道：“忍冬！大过年的胡说什么！”
宋亚轩垂下眼，肩膀微微发颤，像被吓到了：“霍叔，你说什么呢……”
“行了，”霍忍冬打断他，“你又装上了。”
“霍忍冬，你够了！”宋望津看着桌上的糯米藕，也在暗付这么些年，霍忍冬越来越无法无天，但最终想到今天大过年的，面对宋亚轩泫然若泣的表情还是叹了口气打了圆场：“别往心里去，你霍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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