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眠（二）

宋望津的别墅里正觥筹交错。水晶灯洒下暖黄的光，映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坐在主位的宋望津端着酒杯，笑容温和，眼底却藏着算计。

　　”诸位，”他站起身，举着酒杯环视一圈，”「今有」这点风浪，不算什么。霍先生只是一时受了点委屈，过阵子就没事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检察院的前副检察长，捻着胡须笑，“望津啊，霍忍冬这事儿闹太大，警方盯得紧，想捞他可不容易。”

　　“我知道，”宋望津放下酒杯，从抽屉里拿出几份文件推过去，“这是城东那块地的合作协议，算诸位一份。只要帮我把霍先生安全送出去，后续的好处，少不了大家的。”

　　文件推到众人面前时，桌上的笑声顿了半秒。前副检察长的目光在协议上扫了一圈，指尖却没碰，反而转向了宋望津下首的年轻人。

　　“望津啊，”他慢悠悠开口，视线落在宋亚轩安静垂着的手上，“这是亚轩吧，都长那么大了，倒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组的局里，不过我怎么觉得倒是和你长得不像啊？”

　　宋亚轩抬眸，睫毛在暖黄灯光下投出浅影，只淡淡颔首，没说话。

　　另一边，住建局的张主任跟着笑：“瞧这气度，可不一般，虎父无犬子啊。”

　　宋望津觉得气氛有些许的微妙，倒是有些不理解，“亚轩长得随他母亲一些，他刚成年，不懂这些弯弯绕。诸位还是先看看协议。”

　　张主任的笑声陡然变得意味深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随母亲？望津你这可不够意思，嫂子我们都没见过，儿子都这么大了才肯亮出来，莫不是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酒桌上虚假的热络。税务局的李局跟着搭腔，眼睛却没离开宋亚轩，“「今有」怎么拿下梦想城这个项目的，我们可好奇得很呐。”

　　“李局！”宋望津猛地打断，脸色沉了下来，“亚轩他母亲去得早，那么多年亚轩也只会读书，我从没让他接触过公司的事，你们不认得，理所因当，但是梦想城项目是因为亚轩母亲去世前留下的因果，大家还是别瞎猜的好。”他说着，下意识往宋亚轩那边靠了靠，像是要用身体护住什么。

　　宋亚轩仍旧一言不发，垂眸看向他的父亲。

　　他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从小到大，宋望津对他虽关注不够，但确实没作弄过他。

　　可是父亲啊。

　　我装得好累。

　　你骗妈妈的那些年，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累？

　　这是什么父子情深呢？

　　不过这护犊子的姿态落在众人眼里，反倒成了欲盖弥彰。

　　丁知有死前的因果，什么因果？人都死了说这些借口到真的显得很荒谬。前副检察长放下胡须，慢悠悠道：“望津别急啊，我们也就是随口聊聊。不过话说回来，霍忍冬这事儿确实棘手，光凭城东那块地，怕是不够兄弟们冒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望津紧绷的脸：“听说你那个梦想城项目批下来了？要是能让我们哥几个占点份额，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这话一出，好几人立刻附和。“对，梦想城那块肥肉，总得让大家尝口汤吧？”

　　“只要望津够意思，霍先生的事，我们帮到底！”

　　宋望津心里憋着股火，这些人明摆着趁火打劫，可霍忍冬必须捞出来，那是他埋在霍家的暗线。他刚要咬牙应下，角落里一直沉默的陈老忽然放下茶盏，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脆响让喧闹瞬间停了。

　　陈老是当年从刑侦队退下来的，手里握着不少老关系，真要论捞人的本事，满桌人加起来都不如他。此刻他抬眼看向宋亚轩，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冷光：“梦想城我不要，城东的地我也不稀罕。”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要我出手救霍忍冬，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儿子，跟我走。”

　　满桌人都愣住了，随即看向宋亚轩的眼神越发炽热。宋望津彻底懵了，他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揪着宋亚轩不放。

　　“陈老，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强压着怒气，“亚轩和「wen」八竿子打不着，你们究竟在怀疑什么！”

　　“没有怀疑。”陈老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和这孩子有缘，想邀请他去我家玩一阵。”

　　宋望津看着陈老决绝的脸，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他护着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像在给“宋亚轩就是「wen」”这个猜测添砖加瓦。而那个一直安静坐在下首的少年，此刻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水晶灯的暖光落在宋亚轩发顶，却照不进这满室的算计与猜忌。宋望津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看懂过这个儿子，更没看清这场酒局里，真正要猎杀的猎物，究竟是谁。

　　“好啊。”宋亚轩终于开口，眉眼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