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还没从这个画轴的震惊中缓过来,只听见一声油腻的招呼——“哦,是‘新鲜’的客人啊!”——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每个人的神经。老板的身影从厚重的门帘后钻出,像一团移动的阴影。他身形佝偻,穿着浆洗得发白、样式古怪的对襟褂子,脸上堆砌的笑容如同劣质的面具,僵硬而夸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随着他话语的推进,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越咧越大,几乎要撕裂到耳根!惨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形成一种非人的、捕食者般的狞笑。
“快来快来,是‘五黄桃旅游团’的贵宾吧?”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谄媚,浑浊的眼珠却像钉子一样,贪婪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在夜殇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粘腻,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鲜肉。“你们导游说他临时有事,让你们先在这‘安心’住上几天,他会…晚点来接你们!” “安心”二字被他念得格外诡异。
他说完,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呆滞。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僵硬地转身,拖沓着步子,消失在通往内院的黑暗甬道中,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死寂笼罩着前厅,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闷响。
突然,“吱呀——”一声,内院的门又被推开一条缝。老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再次探了出来,在门缝的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对了,”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入夜之后,请不要走出客房。平时…也请不要擅自离开客栈范围哦。”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不然…找不到您,导游会‘怪罪’我的。不听话的游客…会像之前那位‘想家’,擅自离开客栈的可怜虫一样哦。”
话音刚落,不等玩家们有任何反应,门缝“砰”地一声合拢,隔绝了内院更深沉的黑暗和那令人窒息的视线。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他…他什么意思?!”
“之前的游客?擅自离开…会怎么样?”
“导游?五黄桃旅游团?这名字听着就邪门!”
“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就像在看…”
“在看猎物。”夜殇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断了恐惧的喧哗。他站在阴影的边缘,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人群的恐慌,直指那扇紧闭的门。“那种眼神,我见过。” 无数次,在那些将死之人的眼中,在那些瞄准他的狙击镜后,像是在俯视一群蝼蚁,轻蔑又毫不在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游遥猛地点头,小脸煞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夜殇,“夜殇哥,你也感觉到了对吧?那个老板…根本不是人!”
夜殇微微垂眸,‘和陌生人讨论感觉…’他心中掠过一丝荒谬的陌生感,但此刻的危机感压倒了一切。他抬起眼,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游宁和于欣:“他的用词,‘新鲜’的客人。正常待客,不会用这个词。” 他刻意强调了“新鲜”,如同在切割一块腐肉。
“是!”游宁立刻抓住重点,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努力维持着分析者的冷静,“副本是循环利用的,这点我们老玩家都清楚。有些副本的NPC甚至能‘记住’上一批玩家的情况,但他们通常无法主动改变副本的核心规则或走向。‘新鲜’这个词…暗示他可能对‘新来者’有特殊的‘需求’或‘认知’。” 他刻意避开了更可怕的联想。
“还有‘五黄桃旅游团’!”于欣补充道,声音带着医生的冷静剖析,“‘五黄’在风水命理中是极凶的煞星,主灾祸、血光!‘桃’字或许通‘逃’,也可能是某种邪异的代指。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张催命符!”她看向夜殇,“夜殇,你是新人,更要小心。这种副本的名字往往就是死亡预告。”
“那…那我们主线任务不是要‘存活至离开客栈’吗?”游遥急切地问,“难道离开不是指那个旅游团来接?”
“不。”夜殇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众人残存的幻想,“离开,很可能是指在‘旅游团’到来之前,我们自己找到生路,离开这里!”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愕或绝望的脸,“指望那个所谓的导游?恐怕等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收割。”
“啊?那…那怎么做?”游遥追问,“老板说了,离开客栈范围就会死!像之前那个人一样!”
夜殇耸了耸肩,姿态看似放松,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弓弦:“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先弄清楚‘不听话’的具体边界和…死亡方式。”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在惨淡天光下依旧妖艳的血樱林。
“我注意到客房的房间号了,”于欣忽然低声说,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都是4、7、13结尾的组合,43,44,47…都是些寓意极差的数字。”她指向分配给他们四人的房间方向。
“数字?”夜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嘲讽,“在这种地方,吉利的数字就能保命吗?不过是营造氛围的把戏罢了。”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47号房,“回房吧,子时快到了。记住老板的话。” 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我们也回房,保持警惕!”游宁深吸一口气,拉着妹妹和于欣走向他们的房间。
“保重!”游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黄泉客栈。
今晚,注定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