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尸的嘶吼声撕裂雨夜。
魏晟的红衣在风中翻飞，长剑划破雨幕，带起一串冰冷的水珠。
温砚秋立在他身侧，冥火在掌心跃动，照亮了他凝重的面容。
"左边交给你。"魏晟冷声道，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涌来的尸群。
温砚秋轻笑："你还是这么爱命令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尸群中冲出。
那人身形修长，动作却异常狂乱，手中长剑泛着不祥的青光。
魏晟的瞳孔骤然收缩。
"逸...辰夜？"
那人抬起头，脸上爬满青黑色的纹路，双眼猩红如血。
他盯着魏晟，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
"哥...哥..."
声音沙哑破碎，却让魏晟浑身血液凝固。
温砚秋脸色骤变："他已经完全尸化了！"
逸辰夜——或者说，那个曾经是逸辰夜的怪物——猛地扑来。
魏晟本能地举剑格挡，却在最后一刻偏转剑锋，任由对方的利爪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三道血痕。
"逸辰夜！"魏晟厉喝，"醒一醒！"
回应他的是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逸辰夜完全失去了理智，招式越发狠辣。
魏晟步步后退，始终不肯下死手，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魏晟！"温砚秋在一旁急喊，"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逸辰夜了！"
魏晟充耳不闻。
他忽然停下脚步，任由逸辰夜的利爪刺向自己心口。
"师尊！"
一道剑光闪过，苏殒墨不知何时冲了过来，长剑精准地刺入逸辰夜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逸辰夜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哥...哥..."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魏晟站在原地，看着逸辰夜的身体缓缓倒下。
雨水冲刷着那张曾经俊朗的脸，洗去了些许青黑，露出原本的轮廓。
"师尊，我..."苏殒墨颤抖着松开剑柄。
魏晟没有反应。
他平静地走到逸辰夜身边，蹲下身，轻轻抚过那张已经冰冷的脸。
"你做得很好。"魏晟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剑毙命，很干脆。"
苏殒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魏晟这样——平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了。
温砚秋默默上前，将一封信递给魏晟："他让我...在这个时候交给你。"
魏晟接过信，看也没看就塞进怀里。
他抱起逸辰夜的尸体，转身走向远方。
"师尊！"苏殒墨想要追上去。
"别跟来。"魏晟头也不回地说，"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的语气如此平静，却让苏殒墨如坠冰窟。
三日后
魏晟回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的小院。
江宁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只从窗缝中偷偷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身影。
魏晟将逸辰夜葬在了院后的梧桐树下。
他没有立碑，只是每天都会在那里站一会儿，仿佛在等什么人。
温砚秋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会带些酒。
魏晟会喝，会和他谈论天气，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只有温砚秋知道，魏晟的心已经死了。
断情丹断了七情，却断不了那深入骨髓的疼。
魏晟不说，但温砚秋能看到他偶尔按住心口的动作，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空洞。
苏殒墨也来过，远远地站在院门外。
每当这时，魏晟的眼神就会变得异常冰冷。
有一次，他甚至拔出了剑，若不是温砚秋及时拦住，苏殒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为什么..."苏殒墨痛苦地问，"我只是想保护师尊..."
魏晟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那天夜里，魏晟终于打开了那封信。还是那副傲娇的性子：
「阿晟：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哎呀，放心好了，尸化而已，无非就是没有意识。
不过说真的，你确实很好看，好看到我想娶你呢，虽说你是男子。
你虽然杀了我爹娘，但是我就是恨不起来你，我之前还那么折磨你，现在我们正好扯平了。
话说回来，哥哥，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呀，就是……我不想只当你一辈子的朋友。
哼，还是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家伙还偷偷吃了断情丹，我有这么讨厌吗。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还有，哥哥这个称呼，我其实知道你不喜欢。
但下辈子，我还想这么叫你。
——逸辰夜」
魏晟将信纸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抚平。
他没有哭——断情丹让他失去了这个能力。
但心口的疼痛却越发剧烈，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
————
血色记忆
人间四月，桃花正盛。
小鱼拉着江婉若的手穿梭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两条身影在熙攘中格外醒目。
小鱼化形后的模样灵动可爱，一双大眼总是含着笑意；江婉若则冷若冰霜，九条隐形的尾巴收敛在法术之下，唯有那不近人情的姿态显露出她的与众不同。
“婉若姐，你看这个！”小鱼在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停下，指着那只晶莹剔透的糖凤凰雀跃不已。
江婉若微微蹙眉，“别忘了我们是来探查敌情的，不是来游玩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掏钱买下了那只糖凤凰，递到小鱼手中。
小鱼开心地舔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她眯起眼睛笑了。
二人走进一家饭馆落座，点了几个小菜。
小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江婉若只是偶尔点头，目光却不时扫向窗外。
“听说那魔头魏晟和逸辰夜最近在人间活动频繁，我们得小心些。”江婉若压低声音说道。
小鱼的笑容淡了些，“魏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创世神魏阳大人不是告诉过我们吗？他是杀害无数仙门同道的凶手，还害死了逸辰夜前辈。”江婉若的语气冷硬，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旁人都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不会是真的吧？”江婉若狐疑的看着小鱼。
小鱼摇摇头:“才不是呢，那都是谣言，好不好！”
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隔壁客栈好像很热闹啊。”小鱼望向窗外对面那栋张灯结彩的建筑。
店小二正好上来菜，接话道：“二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那儿的舞蹈表演可是咱们这一绝，特别是那位红衣舞者，多少人慕名而来呢！”
江婉若本欲拒绝，小鱼却已经眼睛发亮地恳求：“我们去看看嘛，婉若姐！”
———
温砚秋站在客栈二楼，看着台下熙熙攘攘的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后台那道红色的身影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魏晟，快上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红衣人转过身来，面具下的眼睛空洞无神，“随便。”
温砚秋欲言又止。
他知道这位老朋友的故事，知道那面具下隐藏着怎样的容颜和伤痛。
锣鼓声响起，魏晟深吸一口气，翩然登场。
———
小鱼和江婉若勉强在拥挤的客栈中找到一处位置。
只见台上红衣舞者随乐起舞，水袖翻飞，身姿曼妙，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美，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这舞者姑娘跳得真好，就是...有点悲伤。”小鱼小声评价。
江婉若没有回应，她紧紧盯着台上的身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红衣舞者躬身谢幕，面具却不慎滑落。
时间仿佛静止了。
魏晟抬起头，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棱角分明的五官既柔美又刚毅，皮肤白皙如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海，却盛满了无尽的悲伤。
小鱼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男子？”
江婉若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魏晟！他是魏晟！”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位惊艳四座的红衣舞者，竟然是仙门通缉的要犯——魏晟。
魏晟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他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要动手就动手吧，随便。”
小鱼难以置信地摇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无极宗的弟子们做错了什么？”
魏晟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却仍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如果你们认定是我，那便是我吧。”
江婉若祭出长剑，直指魏晟，“魔头！今日就为逸辰夜师兄和无数冤死的同道报仇！”
剑光一闪，直刺魏晟心口。
魏晟不躲不闪，闭上眼睛等待终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扑来，推开了魏晟。
剑锋划过，鲜血飞溅。
“江宁！”小鱼失声惊呼。
少年捂着伤口，倔强地站在魏晟身前，“不准伤害我师尊！”
魏晟睁开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徒弟，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江宁，你让开。”
“不让！”少年固执地张开双臂，“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动师尊一根汗毛！”
客栈乱作一团，客人们争先恐后地逃出去。
温砚秋急忙赶来调解，“诸位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江师姑，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动我师尊？”苏殒墨不悦的看着江婉若。
江婉若冷笑，“跟这种魔头有什么好说的？温砚秋，苏殒墨，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们一起抓！”
小鱼却犹豫了。
她看着魏晟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睛，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任人宰割的人与残忍嗜杀的魔头联系起来。
“婉若姐，或许...或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创世神大人亲口所言，难道有假？”江婉若语气坚定，手中长剑再次举起。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且慢！”
众人转头，只见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子带着一个少年走进客栈。
小鱼和江婉若认出那是极乐宗掌门刘燕儿和她的儿子凌霄望舒。
“刘掌门，此事与极乐宗无关，请您不要插手。”江婉若恭敬地说。
刘燕儿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事情未必如表面那么简单。”她转向魏晟，目光复杂，“魏公子，可还记得我？”
魏晟淡淡看她一眼，“不记得。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凌霄望舒却盯着江宁看，眼中满是担忧，“你受伤了？”
江宁这才注意到伤口还在流血，却仍倔强地站着，“小伤而已，不劳费心。”
场面陷入僵持。
小鱼看着魏晟，忽然问道：“如果你真是凶手，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辩解？”
魏晟终于露出一丝苦笑，“辩解有何用？相信你的人自然相信，不信的，说的辩解都是狡辩。”
小鱼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
她上前一步，“魏晟，你若问心无愧，就跟我们回去见创世神大人，当面对质。”
魏晟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而绝望，“见魏阳？好啊，随便你们。”
江婉若正要上前拿人，客栈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不必麻烦了，我已经来了。”
众人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缓缓走来，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小鱼和江婉若立即躬身行礼：
“参见创世神大人！”
魏阳微笑着走进来，目光却冷若寒冰，“魏晟，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魏晟直视着魏阳，眼中第一次燃起火焰，“我从未逃过。”
“那么，你是承认杀害无极宗弟子和逸辰夜了？”魏阳逼问。
魏晟沉默片刻，缓缓道：“逸辰夜非我所杀。至于无极宗...我不记得了。”
魏阳冷笑，“好一个不记得了！”他转向小鱼和江婉若，“看见了吗？这就是魔头的真面目，敢做不敢当！”
小鱼看着魏晟苍白的脸，忽然问道：“创世神大人，您说魏晟是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魏阳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你是在质疑我？”
“小鱼不敢，只是...”小鱼犹豫着，“只是觉得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魏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真相！”
他挥手间，一道光幕出现在空中，画面中正是魏晟手持利刃，屠杀无极宗弟子的场景。
画面血腥残忍，令人不忍直视。
江婉若怒不可遏，“魔头！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鱼却皱起眉头，“等等...那个魏晟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画面中的魏晟双目空洞，行动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魏阳迅速收起光幕，“看来是被血腥场面吓到了。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魏晟死死盯着魏阳，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无法捕捉那段记忆。
剧烈的头痛袭来，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江宁紧紧扶住魏晟，抬头怒视魏阳，“你撒谎！娘绝不会做那种事！”
魏阳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放肆！”
一道金光射向江宁，却被魏晟猛地推开。
金光击中魏晟的胸口，他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娘！”“魏晟！”“师尊”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令人惊讶的是，刘燕儿和凌霄望舒不约而同地挡在了魏晟身前。
“刘掌门，你这是何意？”魏阳冷声问。
刘燕儿平静地回答：“创世神大人，纵然魏晟有罪，也该交由仙盟会审，而非私自动刑。”
魏阳眯起眼睛，“你在教我做事？”
就在这时，魏晟艰难地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魏阳，你怕我想起来，是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魏阳的脸色终于变了。
小鱼和江婉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事情似乎远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魏晟强撑着走向魏阳，每一步都留下血印，“你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不是吗？但你忽略了一点——情感不会完全被抹去。”
“那让我猜猜，你是怕我想起来什么呢。”魏晟眼神冰冷:“是无止境的轮回，还是你喜欢的人，也是逸辰夜呢。”
“你创造的凶尸害死了他……魏阳。”
“……?他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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