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不见逸辰夜的身影,魏晟心中莫名烦躁。
他派墨影四处搜寻,却始终杳无音信。
"死了才好。"魏晟暗自咬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个总爱缠着他的身影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窗外的梧桐树。
如今陪他狩猎的人换成了苏殒墨。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林间的风声似乎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日,苏殒墨带着他来到镇上谋生。
苏殒墨找了份力气活,而魏晟则在一家古怪的客栈落脚。
这里的规矩特别——人人都要戴着面具。
"公子这般风姿,不如试试跳舞?"老板打量着魏晟修长的身形,面具下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魏晟冷哼一声,却在试跳时惊艳全场。
他身着红袍,面具下的容颜若隐若现,每一个转身都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渐渐地,坊间流传开关于这位神秘舞者的传说——有人说他是谪仙下凡,有人说他是狐妖化身。
苏殒墨总是看得入神,他自然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师尊。
每当魏晟起舞,他手中的活计就会停下,直到老板催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累了?"
后台里,老板悠闲地斟了杯茶。
魏晟接过茶盏时,注意到对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冥纹。
"冥界现在这么清闲?"魏晟挑眉。
温砚秋——这位伪装成客栈老板的冥王轻笑出声:"有黑白无常看着,我自然得空来人间走走。"他示意侍从端上点心,"你托我查的事..."
魏晟的手指微微收紧。
"白敛衣去了那座山,只找到满地血迹。"温砚秋晃着酒杯,"不过墨行止查过生死簿,他阳寿未尽。"
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魏晟正要开口,心口却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猛地攥住衣襟,指节发白。
"又发作了?"温砚秋急忙取出青玉药瓶,倒出一粒乌黑药丸,"含着,别咽。"
苦涩在口中蔓延,魏晟仰头靠在椅背上,冷汗顺着面具边缘滑落。
"情毒入心,再这样下去..."温砚秋欲言又止,转而叹道,"下次疼了记得吃药,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去勾你的魂。"
魏晟扯了扯嘴角,目光却飘向窗外——那里,一片梧桐叶正缓缓坠落。
江宁踮着脚尖在院子里晾衣服,十四岁的少年身形修长,眉目间已有了几分英气。
他转头看见魏晟回来,眼睛一亮:"娘!今天赚了多少银子?"
魏晟摘下面具,冷冷瞥他一眼:"再叫一声'娘',今晚别吃饭。"
江宁笑嘻嘻地凑过来,熟练地躲过魏晟拍来的手:"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三个月了......"
晾衣绳上的水珠突然断了线。
魏晟的手指僵在半空,红衣在风中微微颤动。
"谁知道。"他转身进屋,"死了最好。"
密林深处,逸辰夜将手臂浸在冰凉的溪水中。
被凶尸咬伤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蛛网般在皮肤下蔓延。
他咬着布条,用匕首剜去腐肉,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果然在这里。"
树后传来温砚秋的声音。逸辰夜猛地回头,下意识遮住伤口:"冥王大人怎么有闲心......"
"魏晟托我找你。"温砚秋扔过一个药瓶,"虽然解不了尸毒,但能延缓发作。"
逸辰夜苦笑着接住:"别告诉他。"
"你以为能瞒多久?"温砚秋眯起眼睛,"江宁那孩子天天在门口张望,魏晟他......"
"我知道。"逸辰夜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等我撑不住时,再给他。"
信纸皱巴巴的,像是被反复展开又折起。
温砚秋瞥见开头"阿晟"二字,叹了口气。
这夜魏晟跳完最后一支舞,台下突然骚动起来。
"小娘子跳的真好,让爷看看你长什么样!"醉汉摇摇晃晃地冲上舞台,伸手就要扯魏晟的衣袖。
醉汉的手还未碰到魏晟的衣袖,便见那红衣身影猛地转身,面具下的眼睛在烛光中泛着冷意。
"想看我的脸?"魏晟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带着一丝诡异的轻快,"好啊。"
他抬手,缓缓摘下面具。
台下瞬间寂静。
那是一张美得近乎妖异的脸——肤色苍白如雪,眉眼如画,唇色却艳得像是染了血。
他唇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好看吗?"魏晟歪了歪头,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低语。
醉汉呆住了,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魏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破碎:"好看?哈哈哈……那你就仔细看看,我跳的好不好看啊!"
他猛地抬手,袖中寒光一闪——
"唰!"
鲜血飞溅。
醉汉的衣领被利刃划开,脖颈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不深,却足以让他吓得瘫软在地。
魏晟俯身,染血的指尖轻轻抬起醉汉的下巴,笑容愈发艳丽:"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想看吗?"
全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
苏殒墨站在台下,瞳孔紧缩。
他从未见过魏晟这样——疯狂、病态,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师……"他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温砚秋一把按住肩膀。
"别过去。"温砚秋低声道,"他现在认不得人。"
魏晟仍笑着,手指缓缓收紧,醉汉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双眼翻白。
就在此时——
"娘!"
一道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江宁冲上舞台,毫不犹豫地扑向魏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娘,别这样……"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却死死不肯松手,"爹说过,您不能这样……"
魏晟的手指蓦地僵住。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眼底的疯狂如潮水般翻涌,却又在某一刻骤然凝固。
"……江宁?"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娘。"江宁仰起脸,眼眶通红,"我们回家好不好?爹……爹一定会回来的。"
魏晟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缓缓抬手,似乎想要抚摸江宁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
"……放手。"他低声道。
江宁摇头,抱得更紧:"不放!"
魏晟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他猛地扣住江宁的肩膀,声音嘶哑:"我叫你放手!"
江宁被推得踉跄几步,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我不怕!"
魏晟盯着他,忽然笑了,笑容森冷:"好,很好。"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江宁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既然你这么想死……"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骤然收紧——
"砰!"
一道黑影闪过,温砚秋瞬间出现在魏晟面前,一掌劈在他的后颈。
魏晟的身体一僵,眼底的疯狂如潮水般褪去,最终缓缓闭上眼,倒了下去。
温砚秋接住他,叹了口气:"……带他回去。"
苏殒墨连忙上前,将魏晟抱起。
江宁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他……他会没事吗?"少年低声问。
温砚秋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会。"
顿了顿,他又道:"但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江宁低下头,声音哽咽:"我只是……不想看他那样。"
温砚秋没再说话,只是望向窗外——夜色深沉,梧桐叶在风中无声坠落。
————
温砚秋的指尖在魏晟眉心轻轻一点,一道幽蓝的冥火没入他的皮肤。
魏晟的睫毛颤了颤,呼吸渐渐平稳。
"带他去内室。"温砚秋对苏殒墨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殒墨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接过魏晟,却在触碰到那袭红衣时顿了顿。
他抬头看向温砚秋:"冥王大人似乎...很关心师尊?"
温砚秋的眼神微微一暗,随即恢复如常:"故人罢了。"
苏殒墨没有多言,小心地将魏晟抱起。
转身时,他注意到温砚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魏晟苍白的脸上,那眼神太过专注,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大堂
江宁蜷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逸辰夜给他的玉佩。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会回来的。"少年低声对自己说,"爹答应过我的..."
温砚秋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你爹...很在乎你们。"
江宁猛地抬头:"您见过他?他在哪?"
温砚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他很强,不会那么容易死。"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江宁强忍的情绪。
少年的眼泪终于决堤:"可是娘他...他刚才..."
"你娘只是病了。"温砚秋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就像...你爹现在也病了一样。"
内室
魏晟在梦中挣扎。
他看见逸辰夜站在血泊中,朝他微笑。
那笑容温柔得刺眼,却又渐渐被蔓延的青黑色纹路吞噬。
"阿晟..."逸辰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不起..."
"不!"魏晟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衣衫。
"师尊。"苏殒墨连忙上前,却在触及魏晟目光时僵住了——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魏晟的目光扫过房间,声音沙哑:"江宁呢?"
"在外面。"苏殒墨犹豫了一下,"他...很担心您。"
魏晟冷笑一声,掀开被子起身。
他的动作有些踉跄,却固执地推开苏殒墨搀扶的手。
"师尊,您需要休息..."
"我说了,我没事。"魏晟打断他,眼神阴郁,"倒是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苏殒墨的手指微微收紧:"弟子只是...担心师尊被逸辰夜影响。"
魏晟的眼神骤然变冷:"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密林深处
逸辰夜跪在溪边,青筋暴起的手臂浸在冰冷的溪水中。
尸毒已经蔓延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千万根针。
"咳..."他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颤抖的手指从怀中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逸辰夜苦笑着将它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用一块小石子压住。
"阿晟..."他轻声唤道,仿佛那个人就在眼前,"我可能...等不到你原谅我了..."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
逸辰夜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魏晟穿着那身红衣,朝他走来。
"你来接我了吗..."他喃喃道,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真好看..."
他的手缓缓垂下,溅起一小片水花。
客栈
魏晟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
"师尊?"苏殒墨惊慌地上前。
魏晟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的大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他。
"逸辰夜..."他喃喃道,声音颤抖,"你这个...混蛋..."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苏殒墨的阻拦,冲进了雨幕中。
"师尊!等等!"
但魏晟已经消失在了雨夜里,只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江宁被惊醒,茫然地看着洞开的大门:"娘...?"
温砚秋站在窗前,望着魏晟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他转身对苏殒墨说:"照顾好江宁。"
"您要去哪?"
温砚秋没有回答,只是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了雨夜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