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正文内容\]周六早上五点半，吴所谓就醒了。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天色还是青灰色的，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池骋说"我到时候来接你"的画面，连带着那天早上没吻成的遗憾，像颗发了芽的种子在心里挠痒痒。

他翻出衣柜里几乎没穿过的浅蓝色连帽衫，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头发抓了又抓，总想弄出点自然又好看的造型，结果越弄越乱。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离约定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醒这么早？"吴妈妈端着豆浆走进来，看见儿子顶着鸡窝头对着镜子发呆，"今天不是去烧烤吗？怎么跟要去相亲似的。"

"妈！"吴所谓的耳朵尖又红了，赶紧抢过早餐杯猛吸一口，"您别瞎说了。"

"我可没胡说。"吴妈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昨天特意让你爸去买的新烤炉，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她把一个装满洗干净水果的保鲜盒塞进吴所谓背包，"还有这个，带去跟同学分享。"

八点刚过，楼下就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吴所谓抓起背包蹿到窗边，看见池骋靠在一辆银灰色山地车旁，晨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和平常不同，今天他穿了件黑色运动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T恤的领口，裤脚卷着，露出一小截结实的脚踝。

吴所谓噔噔噔跑下楼，差点在最后两级台阶绊倒。

池骋抬头看过来，眼睛亮了亮，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早啊。"

"早。"吴所谓喘着气停在他面前，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跳，"等很久了？"

"刚到。"池骋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这件衣服挺好看。"

吴所谓下意识拽了拽卫衣帽子，感觉脸颊发烫："你也...你的车不错。"他没话找话地盯着那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山地车。

"嗯，改装过的。"池骋跨上车，拍了拍后座，"上来吧，带你抄近路。"

吴所谓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车座有点硬，他两手虚虚地抓着池骋腰侧的衣服。布料下温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还有轻微的呼吸起伏，让他想起那天早上被池骋抓住手腕时的触感。

"抓好了。"池骋话音刚落，自行车平稳地向前滑出。

吴所谓吓了一跳，两手猛地收紧，手指不小心碰到池骋的腰线。感觉到手下肌肉的瞬间绷紧，他像触电似的想缩回手，却被池骋按住了。

"别松。"池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点笑意，"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手心下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随着蹬车的动作轻轻起伏。吴所谓把脸埋在池骋后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自行车穿过安静的小巷，掠过晨练的老人和早点摊的热气，叮铃铃的车铃声清脆地洒了一路。

烧烤场在城郊的森林公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学。姜小帅正举着几串生鸡翅跟人比划，看见他们俩一起骑车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怪叫着冲过来："我靠！你们俩这是度蜜月呢？骑个车都这么般配！"

"说什么呢！"吴所谓跳下车时差点脚软，被池骋扶了一把。

郭城宇憨厚地笑着递过来两罐可乐："刚到啊？我们占了个离水源最近的亭子。"

池骋自然地接过吴所谓的背包放在石桌上，开始往外拿东西。保鲜盒里的草莓还带着水珠，晶莹剔透。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块野餐垫铺在草地上，又掏出湿巾擦了擦石凳："坐这儿吧，干净点。"

吴所谓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周围同学的喧闹声好像都隔远了些，只有池骋专注的侧脸特别清晰。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喂，你觉不觉得池骋对你有点太好了？"姜小帅突然凑到吴所谓耳边，挤眉弄眼地说，"你看他，什么都帮你弄好了，比女朋友还贴心。"

"他对谁都好。"吴所谓嘴硬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池骋转。池骋正在帮女生们生炭火，微微弓着背，黑色外套随着动作拉开，露出锁骨的线条。有女生递给他水，他笑着说了句什么，引得那女生脸红着跑开了。

吴所谓的心里突然有点闷。

烧烤正式开始后，场面彻底热闹起来。滋滋作响的烤肉声此起彼伏，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阵阵青烟，混合着各种调料的香气。姜小帅一手拿着两串烤腰子，吃得满嘴流油："池骋，你这手艺不去开店真是屈才了！"

池骋递给吴所谓一串刚烤好的鸡翅，鸡翅烤得金黄焦脆，上面刷着亮晶晶的蜂蜜："试试看，没放辣椒。"

"谢...谢谢。"吴所谓接过来，小心地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甜咸适中，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池骋笑着拿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酱汁。指尖碰到嘴唇的瞬间，吴所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啃鸡翅。

"对了池骋，"姜小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次听你说你哥也在这个城市工作？哪个单位的啊？说不定我爸认识。"

池骋烤肉的动作顿了一下，炭火的红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地说："不太清楚，我们不常联系。"

"哦..."姜小帅看出他不想多说，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下周篮球赛你上不上？咱们班要是没你肯定没戏。"

吴所谓注意到，提到哥哥时，池骋握着签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上次那个让池骋表情大变的电话，还有手机屏幕上那个"哥"字。池骋和他哥哥的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一提到家人，他就变得这么不一样？

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烧烤场的热闹。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几辆外形嚣张的重型摩托车停在了入口处，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眼间和池骋有几分相似，但气质要凌厉得多，像把出鞘的刀。

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和池骋有七分像的脸，只是线条更硬朗，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扫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池骋身上，径直走了过来。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池骋放下手里的烤串，慢慢站起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吴所谓能感觉到他全身都紧绷着，像根拉满的弓弦。

"哥？你怎么来了？"池骋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比池骋还要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妈让我来看看你。"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烤串和周围的同学，最后落在池骋没拉好的外套拉链上，眉头皱了皱，"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周围的同学大气不敢出，连姜小帅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吴所谓握紧了手里的鸡翅签，心里有点发慌。这就是池骋的哥哥？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我们同学聚会。"池骋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签子的手越收越紧，"你有事？"

"跟我回家。"男人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回。"池骋往后退了半步，微微扬起下巴，"说好我周末自己安排。"

"安排？"男人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同学，最终定格在吴所谓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人看穿，让吴所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安排就是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他们是我的朋友。"池骋的声音冷了下来，上前一步挡在了吴所谓身前，"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男人眯起眼睛，目光在池骋和他身后的吴所谓之间来回打量，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发冷："就因为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三人身上，好奇、紧张、还有点看好戏的兴奋。吴所谓的脸火辣辣的，又羞又气，还有点莫名的恐慌。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池骋没说话，但挡在吴所谓身前的背影挺得更直了。

"行。"男人点点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池骋的胳膊，"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只好..."

"别碰他！"吴所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站起来喊道。

男人抓向池骋的手顿在半空，转头看向吴所谓，眼神里带着玩味的审视："你想英雄救美？"

"我不是..."吴所谓的脸更红了，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迎上男人的目光，"我们是同学聚会，你不能强行带他走。"虽然声音有点抖，但眼神却很坚定。

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连姜小帅都忘了啃手里的烤串。郭城宇悄悄拉了拉吴所谓的衣角，示意他别冲动。

男人盯着吴所谓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有意思。"他收回手，整理了一下皮夹克的袖口，"池骋，你行啊。找到这么个...小东西撑腰。"

"哥！"池骋皱紧眉头，语气带着警告。

"我先走了。"男人不再看吴所谓，只对池骋丢下一句，"晚上七点前要是没回家，你知道后果。"说完转身就走，几个跟班立刻跟上，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很快消失在公园深处。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小声议论着什么。姜小帅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我靠，所谓你刚才太牛了！不过...池骋他哥看起来好吓人啊，混黑道的？"

"别胡说。"池骋的声音有点沙哑，他重新拿起烤钳，但明显没什么心思了，烤串在架子上放着也忘了翻面。

吴所谓看着池骋紧绷的侧脸，心里堵得难受。他刚才好像帮了倒忙？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审视，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不自量力的傻子。

"对不起..."吴所谓小声说，"是不是我刚才..."

"不关你的事。"池骋打断他，转过头勉强笑了笑，"别想太多，吃你的吧，烤串要凉了。"他夹起一串烤好的香肠放在吴所谓盘子里，"尝尝这个，应该熟了。"

吴所谓看着盘子里的香肠，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很想问池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那么怕他？他们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池骋不想说的事情，问了他也不会说吧。

接下来的时间，池骋明显心不在焉。他频频看手机，眉间的褶皱一直没松开。同学们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早早地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散场时，池骋对吴所谓说，声音有点低沉。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吴所谓摇摇头，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骋。那个强大自信的池骋，在他哥哥面前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那种无力和隐忍，让人心疼。

"听话。"池骋的语气不容拒绝，已经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池骋骑得很慢，吴所谓也没像来时那样紧抓着他的衣服，两手只是轻轻搭在车座两侧。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安静的林间小路上，一路沉默。

快到吴所谓家小区门口时，池骋突然停下车："那个...我哥的事..."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吴所谓打断他，跳下自行车，"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看着池骋，认真地说，"但是如果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池骋愣了一下，看着吴所谓清澈的眼睛，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雪融化，驱散了一整天的阴霾："好。"

"那我先上去了。"吴所谓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想赶紧溜走。

"所谓。"池骋突然叫住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东西递过来，"这个给你。"

吴所谓接过来一看，是袋洗干净的草莓，个个圆润饱满，还带着水珠。是早上他带来的那盒草莓里剩下的。

"谢谢你。"池骋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今天..."

"明天见。"吴所谓打断他，飞快地说了一句，转身跑向小区大门，连头都不敢回。跑到单元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池骋还站在原地看着他，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得像个梦。

吴所谓摸着口袋里还带着温度的草莓，心里五味杂陈。他好像离池骋更近了一点，又好像更远了。那个总是自信从容的池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回到家，吴妈妈一眼就看出他心事重重："怎么了？烧烤不开心吗？"

"没有，很开心。"吴所谓强打精神笑了笑，把草莓洗干净端出来，"妈，你尝尝，特别甜。"

晚饭时，吴所谓拿出手机想问问池骋有没有安全到家，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半天，又放了下来。发什么呢？"你到家了吗？"会不会太主动？"你哥没为难你吧？"又好像管得太多。

辗转反侧到半夜，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吴所谓赶紧抓起手机，是池骋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吴所谓的心脏顿时砰砰直跳，回复道："还没。"

几乎是秒回："明天早上还能一起上学吗？老地方等你。"

看着屏幕上的字，吴所谓忍不住笑了，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好啊。不过明天我要吃两个肉包。"

"成交。再加杯热豆浆。"

放下手机，吴所谓感觉心里那块堵了一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池骋的世界或许很复杂，但至少现在，他愿意让自己走进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那本数学练习册上。那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涂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爱。

\[未完待续\]清晨六点五十分，吴所谓攥着书包带站在巷口老槐树下，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露水的凉湿感。卖早点的铁皮推车刚支起来，蒸腾的白雾裹着酱油香漫过来，他数着蒸笼揭开时冒出的第三团热气，听见熟悉的单车链条声由远及近。

池骋在晨光里刹住车，黑色运动背包带子随着动作滑到小臂。他今天换了件灰色连帽衫，拉链拉到顶，只露出截白皙脖颈。车筐里放着两个油纸包，豆浆袋子扎成紧实的结，晃悠着撞出轻微响动。

「等很久？」车撑在地面发出「咔嗒」声。

「刚到。」吴所谓盯着车筐里的肉包，褶皱边缘渗出油星，「昨天……你回家还好吗？」

池骋解背包的手顿了半秒，随即把东西塞到他怀里：「趁热吃。」白色塑料袋碰到指尖很烫，吴所谓低头咬包子时，听见对方轻声补了句，「我哥他就是那样。」

咬开的面皮里掉出块肥瘦相间的肉末，吴所谓慌忙用手去接，指腹沾了点滚烫的酱汁。池骋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自己卫衣下摆，粗粝的抽绳扫过手背。

「别动。」温热的指尖擦过他虎口，带着豆浆包装袋的塑料味。吴所谓僵着脖子不敢动，余光瞥见对方蜷起的指节泛白，比清晨的石板路还要凉。

七点的早高峰开始涌入小巷，穿校服的学生们骑着共享单车掠过，车铃叮叮当当撞碎晨雾。吴所谓三口吃完一个包子，豆浆吸管戳了三次才刺破塑封膜，甜腻的豆香混进对方发梢飘来的松木沐浴露味道里。

「池骋。」他突然开口，吸管在杯子里搅出小漩涡，「你哥……是做什么的？」

单车链条在这时发出声闷响，池骋正抬腿上车，闻言动作顿住。阳光从他身后斜切过来，在睫毛上雕出细碎的金斑，吴所谓突然发现他右边眉骨有道极浅的疤，像被指甲轻轻划出来的。

「他在物流公司上班。」车座被压得下沉半寸，池骋拍了拍后座，「上来，要迟到了。」

这次吴所谓没有犹豫，手指扣住对方腰侧时，听见布料下传来清晰的心跳声，比自行车颠簸的节奏快半拍。穿过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减速并行，车窗降下的瞬间，吴所谓看见后座男人正看着他们，左手无名指上的ilver ring 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池骋猛地加速，车铃在空荡的街道上炸开清响。吴所谓的脸撞到对方背上，闻见洗衣液味道里混进丝极淡的烟草味，像是昨晚沾染上的。

「刚才那是……」

「别回头。」池骋的声音压得极低，吴所谓感觉对方抓着车把的手在发力，指节硌得他掌心发疼，「我们抄近路。」

自行车拐进狭窄的工地后门，碎石子扎得轮胎沙沙作响。围墙阴影里，吴所谓看见池骋耳廓泛起和那天被嘲笑时一样的绯色，只是这次混着些微苍白。

早读课的预备铃刚响，姜小帅从后门溜进来，在吴所谓桌上拍了袋牛奶：「听说没？校门口停了辆玛莎拉蒂，黑色的！跟黑帮电影似的！」

粉笔灰簌簌落在语文课本上，吴所谓抬头看向斜前方的座位。池骋正在写数学题，笔杆转得飞快，晨光里那道眉骨上的疤痕若隐若现。

下课铃响时，池骋突然转过来，把本练习册推到他桌上。翻开的那页画着只简笔画猫咪，爪子却被涂成尖尖的兽爪形状，尾巴勾着行铅笔字：放学后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