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模糊昼夜,江淮安已经不能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墙上的电子表“滴滴”提醒她现在是沦为阶下囚的第12个小时。
在全密闭的观察室内江淮安如同沉在冰冷幽暗的深水里,拼命向上游动却挣不脱向下拽的无形力。
少顷,江淮安被推入方舟解析室。
手臂、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发颤像筛糠。
但这次没有神经穿刺,只有傅郁更令人胆寒的背影。
江淮安紧抿下唇,喉头漫出血腥。
此刻,傅郁背对着江淮安。
他昂首记录那一串串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实验数据。
暮然傅郁看见一串波动异常的生理数据眉心毫不可察的一蹙。
他调出之前的生理数据进行对比,手指在虚空中比划计算。
毫无征兆地,四周大屏闪烁。
入目是一片片暖色的阳光从空中洒下。
一位穿着蓝色衣裙的少女正给一片金色向日葵浇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似乎感受到摄像机靠近,她侧过头害羞又依赖地浅笑。
少女笑时,脉络疯狂闪烁,像要挣破皮肤。
傅郁身体绷成一条濒临断裂的弦,上前轻抚着那块冰冷的电子屏幕,颈后蓝色脉络同步亮起。
傅郁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少女,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碎裂又被强行压制。
模糊的花园场景,流淌着温暖治愈的光。
这一幕温馨的画面狠狠冲击了江淮安,她想这绝不可能是傅郁所为,下意识望向傅郁,傅郁握着钢笔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傅郁喉结滚动,那是一个吞咽动作,极其艰难。
弹指间原本温暖的阳光和盎然的绿,再次被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取代。
随之,一道经过精密电子处理无悲无喜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响起:
“傅郁,看来令妹很喜欢这些花,方舟3号大气环境模拟试验很成功,傅薇的气色好了很多。希望傅博士你能懂得感恩。”
字字句句如同毒蛇缠绕住傅郁的咽喉。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瞳孔被一层层近乎实质化的怒意和疯狂……恐惧覆盖。
傅郁一拳狠狠砸在备用生物培养室的高强度玻璃上,营养液涌了出来,散发出怪异的气味。
傅郁双手紧攥成拳,玻璃嵌入傅郁的指节。
颈后蓝色脉络光暴起,几乎要烧穿皮肤。
白色护理手套染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污。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江淮安心脏骤停,他捕捉到男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致恐惧,似要将他吞没。
那一刻她仿佛找到了这个疯兽的软肋。
随着那一拳结束的,还有那神秘人的电子影像,
只留下一句:“你的病毒什么时候爆发,令妹能活多久,都取决于你,傅博士。”
傅郁收敛起所有的愤怒与恐惧进而附上一层更加厚重的冰霜,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虚幻。
只有地上流动的液体和碎裂的玻璃证明着那一场爆发。
实验室重新被死寂笼罩,只有营养液滴落的滴答声,以及傅郁尚未平息的沉重呼吸在房间里低回。
傅郁机械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步步逼近江淮安的解析椅,眼底阴云翻涌。黑靴踩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碾磨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江淮安紧绷的神经上。
傅郁居高临下,站定在江淮安面前,渐渐侵略的眼神,逐渐与江淮安齐平,令她心头猛的一颤。
傅郁挑起江淮安的下巴
“ G-7号实验容器,她还能活多久,取决于你的价值。”
傅郁声音极其沙哑沉闷,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说罢,指腹用力擦过江淮安的嘴角,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迹后就命人将其推入观察房。
江淮安被推进房间时,最后看到的是傅郁摘下手套,随意丢在营养仓废墟里。
露出修长的手指可指节和腕处全是新旧伤叠加。
傅郁微微垂首,凝视满地的狼藉。
右手青筋虬结,指节发白紧握成拳。
一拳又一拳砸在钛金墙壁上,鲜血淋漓。
肩膀的线条在幽蓝的屏幕光下显得异常孤寂……脆弱。
江淮安紧靠在房间的钛金墙壁上。
嘴角那丝微凉的血迹告诉她:
她是筹码,是工具,是连接两个疯子的桥梁。
但她却身不由己,这座桥随时可能崩塌,将他们埋葬。
恐惧之外,一种同病相怜的寒意正一点点爬上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