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第1天12时。
气温逐渐下降,窗外的风沙渐渐平息。
江淮安被拖到冰冷的核心实验室中,皮革绑带束缚着她的手脚。
彼刻,她刚刚结束长达三个小时的神经接受度与稳定性测验。
空气中残留着消毒水味和神经灼烧后微焦的气味。
单向玻璃外的天空一片漆黑,房间像被抽真空的玻璃罐,声波在传递前就已窒息。
头顶的摄像机探头仿若一头巨蟒无声地盘踞在钢筋水泥之上,将每个人的呼吸,行踪都纳入致命的缠绕中。
江淮安靠在椅背上,胸腔剧烈起伏。手指微微痉挛着。
每一次意识入侵都像是被无形的凿子刮过脑髓,留下绵长的钝痛。
傅郁站在实验室中央控制面板前,手指上下滑动,调阅此次神经波动数据。
光屏上代表神经波动值的红线,一次次到达高峰又下降回归平点。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无情涌入江淮安耳中:“耐受值增加0.7%神经波动峰值出现在第137分钟记录在档案‘容器’中。”
正当傅郁准备发出第2条指令时。
他骤然一僵,手指悬停在某个金属按键上,传来一阵阵细微的,瓷器开裂般的响声---是他手中的电子记录表被骤然收紧的手指攥出了裂痕。
江淮安敏锐捕捉到这一异响,她抬起头向东南方向望去发现傅郁毫不可察的晃了晃,左手指节发白牢牢嵌住实验台。
监控的红色灯光扫过傅郁布满细密汗珠的侧脸与脖颈。
顷刻间,傅郁左手瞬间脱了力伴随着颈后蓝色脉络猝然闪动。
他豁然转身似乎想离开控制台,但脚步却突地踉跄了一下,撞上了一旁的金属置物架“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声从他紧咬的牙关逃出。
傅郁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高大的身躯骤然倒下。
他单膝跪在钛金地板上,但右手死撑着左臂,指甲深深陷入肌肉。
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但又勉强起身,苍白无力的逃到实验室的西北角。
弹指间,傅郁如同被一枪打穿了心脏瘫倒在地,青色的血管仿若一只巨虫锁住他的脖梗,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狰狞蠕动。
傅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
那不是因恐惧而颤抖,那是源自神经深处毁灭性的痛苦。
汗水瞬间浸湿了傅郁的衣衫与鬓发。
江淮安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冷酷,病态,掌管一切的傅郁竟会像一只被铁链勒紧喉咙的困兽般瘫倒在地,在剧痛中无声的挣扎。
他蜷缩的地方是监控死角,此时那只红色的眼睛如同野兽寻找逃亡的猎物般焦躁。
但这个位置只有江淮安能够看清傅郁此时的挣扎与不堪。
江淮安最初的震惊,很快被快感取代。
不禁冷笑出声:“傅博士你这是怎么了~。”
尾音微微拉长带着戏谑和嘲弄。
她觉得傅郁这点痛算什么,还比不上他加注在她身上的1/10,她甚至希望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能通过监控发现他最忠实的员工傅博士的丑态。
但没高兴多久,傅郁像是被高压电穿过。
皮肤下的肌肉群如滚沸的沥青翻涌凸起,脊椎骨突起如刀锋割裂皮肤。以至于他试图用头去撞击一旁坚硬的机械底座来缓解这蚀骨般的疼痛。
同时喉咙发出破碎参差如同困兽般的“嗬嗬”声。
江淮安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着,靠在束缚带上。
她发现,她正记录着傅郁抽搐的频率与痛苦程度。
但这并不是出于内心的同情,而是在废土末世下生存者记录敌方弱点的习惯与生存的本钱。
但就在这纯粹的生存本能下,一圈圈极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涟漪正在她心中荡漾开来。
过了一世纪或是几十秒,傅郁缓缓撑起身来,但肌肉依旧紧绷如铁。
傅郁头颅无力地垂向地面,露出一块从未暴露的显得极其脆弱的皮肤。
那一刻江淮安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但倏地得傅郁抬起头来,瞳孔里的无力与痛苦被近乎实质化的疯狂与阴鸷取代。
傅郁撑着一旁的钛金置物架。
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汗水或是生理性泪水?
手指在虚空中微微颤着。
声音沙哑沉闷却异常平静:
“ G-7号实验容器…第3次神经耐受性与稳定性测验…结束……试验结果为异常,显示为…外部仪器干扰。”
他在这场崩溃中寻找一个“科学”的借口。
说罢,他按下通讯键:“清洁组三分钟后进入核心实验室,无关数据已抹除。”
他抹去了刚才那段监控死角的时间记录。
不久他最后看了一眼江淮安复杂的神经图谱,又转过身来看向江淮安,又或许什么也没看。
他沉默着径直割开实验室的冷光,推门没入黑暗中,仿佛那个掌控一切的傅博士又重新归来,仿佛刚才那一切狼狈皆是虚幻,除了那苍白的脸色,浸湿的衣领以及被抓出深深指痕的控制台。
他挺直脊背踏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步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离开核心区。
厚重的实验门无情滑动关闭,宛若将他与那个狼狈的瞬间隔绝。
束缚带解开,江淮安活动着麻木的手腕,低头看向地板那一片深色的水渍,那是傅郁的汗还是别的什么。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和焦味似乎更加浓郁,江淮安似乎还嗅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来自那个男人强行压下的痛苦最深处。
江淮安回想起傅郁抽搐的频率,仿佛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敲击她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