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郁抱起昏迷的江淮安,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江淮安下意识贴紧傅郁的胸膛,泪水沾湿他的衬衫,她在梦中呓语:
“索,我好想你。”
傅郁把江淮安向上颠动,紧紧扣住她的肩膀,面色不耐:
“闭嘴。”
江淮安禁了声,右手却扯住傅郁的袖口:
“不!这不是我,我不是伊凌,从我的记忆里滚出去!”
傅郁面色一紧, 他一根根掰开江淮安攥紧衣角的手指:
“别动,会扯到伤口。”
可江淮安的手顷刻间又重新攀上他的手臂。
傅郁眸光微沉,手掌扣住江淮安的小臂:
“江淮安,别动。”
江淮安的手垂了下去,却安静得让人心慌。
傅郁指腹探过江淮安的颈动脉,指间传来微末暖意,随之他的神色才有所松动。
一片片毫无温度的纯白伴随着机械的翁鸣擦破刺破神经。
傅郁颈后脉络倏然闪动,肌肉如针刺般抽搐,他的瞳孔暮地放大。
眼前的光景逐渐涣散,但他还是下意识抱紧怀里温热的躯体,抓住他在这所冰冷囚笼中唯一能触碰的真实的温度。
傅郁腾出一只手,起居室的滑动门被缓缓打开。
傅郁踉跄着跨过门槛,拼尽全力把江淮安放在床上。
胸口不慎撞在床沿,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呃…”
“咚”,傅郁的头狠狠磕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房间里回荡。
傅郁蜷缩在地上,心口的布料被紧攥着揉成一团。
冷汗顺着地板的接缝,无限蜿蜒。
颈后的蓝光癫狂闪烁似要烧穿皮肤。
他颤抖地撑起身从抽屉翻找抑制剂,可柜子里只剩下一片片闪着寒芒的金属片。
傅郁拾起金属片,指尖轻轻碾动。
喘息间,金属片冷利的锋刃贴上傅郁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背。
一颗颗鲜红的血珠从傅郁的血管里缓缓渗出。
刀片一下下,划过傅郁的手背,可疼痛并没有被掩埋反而愈加蚀骨。
刀片摔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冰裂般的脆响。
傅郁靠在床沿,嘴角溢出濒死的喘息:
“嗬嗬…”
江淮安的手腕垂落在床边,腕间的淤血滴落在傅郁的唇角。
傅郁的呼吸猝然一滞,疼痛似有缓解,舌尖缓慢卷走唇角的血迹。
傅郁的发顶贴上江淮安的手掌,突然低笑出声:
“江淮安…”
他摘下左手的手套,指腹摩挲唇角残留的血迹:
“你总是让我…失控”
傅郁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阳光穿透云层,投下一块模糊的亮斑。
颈后的蓝色脉络逐渐沉寂,只剩下隐隐的酸胀,像发了一场高烧。
傅郁转过头时,江淮安的睫毛颤了颤,但脸色依旧苍白。
傅郁的指腹在她的腕上悬了半秒,才缓缓落下,轻轻按住她的脉搏。
跳的很慢,很稳。
傅郁松了口气的瞬间,江淮安抬起眼睫。
但那双眼睛没有焦点,蒙着层水雾,仿佛刚从噩梦里挣脱。
她靠在床头,眼神呆滞。
她望着傅郁近在咫尺的脸,嘴唇翕动,声音像末日里斑驳的碎阳:
“我是江淮安…不是伊凌。”
傅郁轻悄地拉过江淮安的手腕,江淮安的脸色刷地白了,她猛地抽回手:
“那不是我的记忆,他们早就死了。”
她一用力,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点渗出血珠,江淮安吃痛,神志一瞬间被拉回。
傅郁的心脏猛地刺痛,目光停在江淮安渗血的手腕,停止了手上动作,眼神直勾勾望着她。
江淮安的目光撞上傅郁眼底的深沉,他起唇冷笑:
“挣扎,只会死的更快。”
傅郁重新扯过江淮安的手,棉签蘸着碘伏在伤口上打圈按揉。
棉签碰到伤口时江淮安疼的缩了缩,却再没有说话。
房间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和傅郁刻意放缓的呼吸。
看着傅郁冷俊的侧脸,
昨晚昏迷时的记忆片段断断续续涌上来:颈后的蓝色脉络,割伤的手背,蜷缩的躯体以及拔出藤蔓的手掌……
“你的手…”
江淮安忍不住开口。
傅郁一瞬间停滞,但没抬头,语调恢复惯常的冷硬:
“不关你的事。”
傅郁缠好最后一圈纱布,雪白的绷带上沾染点点腥红。
傅郁提起医药箱,转身准备离开。
江淮安拽住他的衣角:
“你的手不处理会感染的。”
傅郁的背影僵了僵,他站定在原地,冷声开口:
“放开。”
江淮安执拗地拽住傅郁的衣角:“傅郁,手给我。”
傅郁的颈后传来熟悉的痛感,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空气僵持了几秒,傅郁终是弯腰拿起药箱,扔在旁边的矮凳上。
江淮安从药箱抽出棉签和碘伏,她按住那双冰冷的颓败修长的手,笨拙地按揉傅郁的伤口边缘。
棉签碰到裂开的伤口时傅郁的手往回轻轻收动,江淮安的脊背瞬间绷紧:
“痛吗?”
傅郁扯了扯嘴角:
“你说呢?”
江淮安放轻了动作:
“对不起,我以前在基地时因为基因特殊没帮人包扎过,这还是第一次。”
傅郁指尖捻动纱布的力量变轻,江淮安抬头时却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暗流在他眼底涌动。
这无声的对峙更让江淮安心慌。
江淮安绑好最后一圈纱布。
傅郁站起身抬脚准备离开。
当傅郁跨过门槛的最后一刹,江淮安起唇:
“傅郁,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在这座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金属囚笼中,你是有人性的。”
傅郁没回头,他极快地走出了房间。
江淮安看着傅郁决绝的背影,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掌心一片冰冷。
在阴暗的长廊里,傅郁靠在冰冷的墙上。
他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捊去,嘴角扯出一丝淡笑,旋即又沉了下去:
“江淮安,自从17岁来到这里,人性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