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荼蘼花

傅郁转身，沉沉地移向实验室。

他坐在金属椅上更新实验数据，指尖叩击键盘发出细碎声响。

当他把意识共生核心数据进行备份导出时，

江淮安的脸在脑海里来回闪过，连带着她那句“你有人性”不断撞击骨骼发出回响。

傅郁拔出优盘，靠在椅背上，手臂无力垂落。

阴影悄然爬上他冷俊的侧脸：

“我早就陷在泥潭里无法挣脱，只有那一串串冰冷的数据与我为伍。”

声音颓唐无力如沁了水的棉絮。

突然，一阵电流声刺破室实验室的死寂。

实验室主屏骤然亮起，暖色的光线如流星般划破傅郁眼底的死寂。

主屏亮起的瞬间，傅郁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光景。

嘴唇不自觉颤动，喉间溢出破碎的音节：

“薇…”

阳光从傅薇的头顶倾泻，发丝与眼睫在阳光的照射下翕动闪光。

傅薇侧过脸，贴近摄像头，指间撵着一朵荼蘼花。

她的眉梢微微向上挑起：

“哥哥你看！”

傅郁的喉结剧烈滚动，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傅薇轻轻碾动荼蘼花，露珠顺着她的指节慢慢滑落。

她歪头笑起来，阳光顺着她的发丝淌进眼角：

“哥哥，今年的荼蘼开的很好。”

头顶的电流声还在滋滋作响，突然主屏灯光变得忽明忽暗像濒死的心跳。

傅郁猛地扑在控制台前，声音发紧：

“傅薇你别走，我一定会救你。”

他伸手想抓住那片虚无的电子图像可手指只能紧贴上那块冰冷的屏幕。

傅郁紧攥着优盘，手心沁出热汗。

控制台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却没有察觉。

他只觉得电子屏的幽蓝灯光太亮，亮得他眼眶发紧。

豁然，傅薇的笑颜重新在眼前浮现，她依旧撵着那朵荼蘼花可花朵的边缘却蜷曲着。

“逗你玩儿的，吓到了吧。”

傅薇笑得灿烂，眼睛点染上细碎的光。

傅郁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向傅薇的眼神一瞬间变的复杂，那朵花像一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傅郁的脑子里骤然闪过——傅薇的影像是虚构的。

傅薇将手中的荼蘼举高，连带着露出左手食指的银戒。

傅郁的瞳孔暮地放大——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并没有反光。

傅薇将手里的荼蘼举得更高了些，右手轻轻叩击摄像头：

“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说话？”

傅郁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可仍控制不住手臂的颤抖，他强撑着挤出几个字：

“好看。”

傅薇笑的更欢了，指腹拈着花在摄像头前晃了晃，那枚戒指跟着摇动却始终没有折射出半分光亮。

“好看就多看会啊”

随着一旁的钟表滴滴作响，傅薇的电子影像像被风吹灭的烛焰一点点淡去。

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把花捧在手心，眉眼弯弯：

“哥，下次再聊！”

傅郁笑着点了点头，可眼底却像泼了墨，浓稠的寒意顺着脊柱一点点爬上来。

手里的金属U盘突然变的冰手，像攥着块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

傅郁浑身脱力瘫倒在椅子上——他无法相信，这七年的傅薇只是一场幻梦。

傅郁仰头望着天花板，试图驱散这荒唐的想法：

“这也许只是投影仪器出现问题…或许只是傅薇换了朵花。”

可方舟大气模拟室的模拟环境，分明最适合荼蘼盛开。

傅郁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屏幕上的日期，突然跳转，定格在8月23日00：00。

彼刻，起居室的江淮安见傅郁深夜未归。

从怀里拿出B7区的管道图，逆着光观察上面的路线与结构。

纸张虽然泛黄但上面的内容依旧清晰。

江淮安取出上次和黠枭交易得来的实验室通风管道图。

地图只有半张且被精心剪裁，指甲深深嵌进纸张里，江淮安转头望向通风管。

脚步移向傅郁的电脑桌，从里面翻找出纸笔。

右手紧攥住钢笔，颤抖着写下实验室的坐标——北纬19.5°，东经108.5°。

随即她挪到通风管口，手指蜷曲，指节敲击管口发出三长两短的闷响，心脏在胸腔疯狂擂动。

纸条顺着缝隙被轻轻推入。

江淮安的目光紧紧锁住通风管口，空气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胶每一次流动都带着迟滞的阻力：

“黠枭…”

良久，三长一短的金属敲击声在房间里倏然炸响。

另一半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图被缓缓推入。

江淮安的指节猛地收紧，地图一瞬间被压缩成薄片。

她喘着粗气，脸颊涨的通红。

指节的力道松了松，江淮安展开皱成一团的图纸。

她小心翼翼将三张图拼凑在一起。

泛黄的纸页上，一道用红墨水标注的路线像毒蛇般蜿蜒，终点直指方舟的排污口—琼峡湾。

那刻，琼峡湾的海水仿佛顺着通风管钻进毛孔，带来灼暖的湿意。

江淮安把图纸逐一临摹后藏入床 底，旋即她收起图纸，靠在墙边。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鼻腔溜出：

“该怎么撬开通风管，还是个问题。”

江淮安的肩膀垮了下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实验室的电子屏还亮着，傅郁撑起身，浑身骨节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脚步虚浮地移向起居室。

影子被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撕碎拉长。

滑动门被缓缓推开，江淮安下意识将袖口里的地图紧了紧。

转身撞见靠在门框上的傅郁：

“你在藏什么？”

声音颓唐沙哑，目光落在她发皱的袖口。

头顶的灯光突然闪烁，通风管发出的翁鸣被骤然放大。

江淮安嘴角扯出一丝淡笑，手臂在空中晃了晃：

“没什么啊，傅博士在怀疑我足不出户会有机会逃跑吗？”

傅郁上前扯住江淮安的袖子，扣住她的手臂，一点点向上摸索。

眼底的狠厉几乎要化为实质。

柔软的布料发出窸窣的声响，傅郁顺势将其从袖子里取出——实验室和B7区的通风管地图。

图纸的边缘被攥得发白，他扣住江淮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以为我会再次放过你吗，仅凭我那一点残存的人性？”

江淮安疼得蹙眉，但还是倔强得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覆盖着冰霜的绿眸此时眼底染着怒色……悲惧。

她垂下眼睫，声音压得很低：

“傅薇……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