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郁松了手,江淮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每次你发疯都是因为她。”
“你知道吗?”
傅郁靠在墙边,头微微上扬,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来这里很久了,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实验,杀了数不清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傅薇?”
傅郁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愈发深邃:
“还有我的过去。”
江淮安的心猛的一紧,这是傅郁第一次主动向她讲述自己的经历。
难道这个恶魔有什么苦衷?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忽然傅郁低头轻嗤,额前的碎发向下垂落,江淮安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江淮安一下慌了神,她站起身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
“你不说也没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袒露自己,况且我们还是这样的关系……”
江淮安爆发出22年人生的最佳演技,她一瞬间红了眼,仰头45°角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一双杏眼一瞬间变得湿漉漉,连带着鼻尖微微泛着粉红色:
“只是…”
声音极轻,仿佛在压抑即将涌出的泪水:
“心疼你。”
江淮安顿了顿,余光扫向站在身旁的男人:
“毕竟被逼着做这些事你心里也肯定不好受…”
傅郁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皮肤瓷白,身体纤瘦,在冷夜中抽泣。
喉咙一瞬间发紧,心脏无理由的狂跳。
江淮安见他半天不说话,上前握住傅郁的手。
他的手比常人要凉,就像死了很久,但却不像死人那样僵硬无力,相反他的手的力气比常人还要大上不少,仿佛能把人的骨头捏碎。
江淮安仰头,眼角闪烁着泪光,仿佛被揉碎的星光:
“12岁核爆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爸就跟别人跑了,15岁我家着了火,我妈被火活活烧死了,后来我便一直在流浪,白天捡垃圾晚上睡桥洞。”
江淮安说这些的时候无比平静,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好像她只是一个旁观着。
“但我一点也不伤心,流浪挺好的,虽然辛苦点,但至少不用受别人的压迫了。”
“那你呢?傅郁”
傅郁的眸色愈发深沉,他凝视着江淮安清丽的脸庞说出了与自身气质完全相悖的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江淮安疑惑道。
“为什么…不伤心。”
说完这句话,傅郁的目光仿佛要把江淮安洞穿。
江淮安眼睫微垂,五指骤然收紧:
“你知道一辈子被别人骂婊子的感觉吗。”
“自从我爸跟别人走之后,我妈一夜之间好像变了人,原本她只是无时无刻监视我,就连厕所也装了监控。”
“后来她整天只有三件事:酗酒,殴打,骂我婊子甚至更难听,最后我忍不住杀了她,杀了我那废物爹,”
江淮安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癫狂,指甲深深陷进傅郁衣服的布料。
傅郁眉头渐渐舒展,他听得入了迷,目光像磁石般吸附在江淮身上。
心底却闷闷地发疼。
“为什么用火烧?”
江淮安鼻尖微耸,嘴角扯出一丝淡笑:
“她喜欢用烟头烫我,我就用火烧死了她”
“那个男人我没有心思想他的死法,就也烧了他连带着他那双因背叛而产生的儿女。”
“我看着他们一点点被火舌吞噬,直到像虾米一样蜷缩着变成一俱焦炭”
她抬头望向傅郁,一双湛蓝的眸此刻冷的像块冰。
傅郁刚想开口,就被江淮安打断:
“我猜你肯定想问我后悔吗?”
江淮安的目光陡然变得坚定:
“我不后悔,这是我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江淮安并不羞耻把自己不堪的过往暴露在空气中,她只是觉得与其让它在心底腐烂发臭不如让别人与她共食心底的恶。
她把自己包装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口袋里,独自一人呆了很久。
久到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真实的底色。
她需要找机会,找人宣泄。
而那个人也许只能是傅郁。
虽然过不了多久她又会重新把自己装回那个空袋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正常人。
江淮安转身环住傅郁的腰,声音倏然变地怯弱,头深埋进他宽阔的背膀:
“傅郁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傅郁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没有推开江淮安,任由她在背后乱蹭。
他嘴唇翕动,想说:
“江淮安,你的演技真是进步了不少。”
但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他凝望着江淮安的脸:
“不管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