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温肃跨进温府大门时，鎏金匾额上"积善之家"四个字正被夕阳染得发亮。门房老周激动得直抹眼泪，嘴里不住念叨"我家郎君中状元啦"，连敲锣的手都跟着发颤。府内张灯结彩，红绸从游廊垂到月洞门，温父温母早立在台阶前，眼角泛着泪光。

"爹！娘！"温肃快步上前，墨色衣摆扫过青石板。琼娘尖叫着扑进他怀里，九岁的小姑娘挂在他脖子上晃悠："大哥是状元郎！以后我也要像大哥一样厉害！"他笑着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脸："好，琼娘将来定能成为最聪慧的女先生。"

饭厅里蒸腾着饭菜香气，温母拉着儿子的手左看右看，生怕他在京中受了委屈。温肃正要落座，目光突然定在布菜的婢女身上——粗布裙裾打着补丁，低垂的眉眼却掩不住清丽，正是半月前他在江边救下的陈宝银。

陈宝银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抖，很快恢复如常。她屈膝行礼时，温肃注意到她腕间还留着被麻绳勒出的淡红痕迹。那日暴雨倾盆，他带人追查水患源头，正巧撞见被献祭的少女，发间还插着驱邪的柳枝。他答应替她寻个好去处，却不想牙行竟将人卖到自家府中。

"这位是新来的厨娘？"温肃端起茶盏，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对方。陈宝银垂眸应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生疏。两人隔着蒸腾的热气对视一瞬，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在这满府欢庆声里，只有他们知晓，那些藏在救命之恩下的隐秘过往，将从此深锁温府高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