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蓉城的晨雾未散，温肃已在庭院中舞剑。青锋划破薄雾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淡青色身影——陈宝银正提着竹篮往厨房去，乌发用粗布条随意束着，背影却比府中任何一株玉兰都要挺拔。剑尖突然偏了轨迹，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这三日来，这般不经意的相遇愈发频繁。温肃借口查看账房，总能在回廊转角撞见捧着账本的她；陈宝银说是给书房送茶，却常在他读书时将茶汤添得恰到好处。有次琼娘缠着他教字，陈宝银过来收拾茶盏，两人指尖在青瓷盏沿相触，她慌忙后退，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入夜后，温肃常望着窗外明月出神。那日江边，少女浑身湿透却倔强不肯落泪的模样，与此刻低头做事时温柔的眉眼渐渐重叠。他记得她被献祭时，颈间还挂着母亲留下的银锁，如今却为了生计将自己卖作奴仆。

而在温府角楼之上，两名黑衣暗卫敛息藏于飞檐。他们注视着温肃窗前明灭的烛火，将他每日的行踪细细记下。为首的暗卫摩挲着袖中密信，想起长公主抚过温肃面容时，凤眼中翻涌的近乎癫狂的眷恋——这只被圈养的金丝雀，终究逃不过入笼的命运。

第三日的晚霞染红天际时，温肃在书房整理行囊。陈宝银送来最后一盏茶，轻声道："公子一路平安。"他望着她发顶的碎发，突然很想伸手替她别到耳后。两人都未说破这份悄然滋长的情愫，却在目光交错间，读懂了彼此眼底的万千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