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木门再次被推开，白发苍苍的族长拄着桃木杖缓缓而入，浑浊的双眼却在瞥见赵倾城的瞬间骤然发亮。阿苍慌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这位姑娘别误会，族长他……”

“阿苍，你等到了。”族长的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震颤，桃木杖重重叩在地面，惊起梁间沉睡的燕雀。阿苍瞪大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族长您也知道呀？”

老族长缓缓弯腰，枯瘦的脊背几乎折成直角：“草民拜见长公主。”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惊得阿苍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药罐。赵倾城猛地起身，凤目圆睁：“你怎么知道我？”

“阿苍他娘算到的。”族长直起腰，目光穿透岁月般望向远方，“她临终前留下预言，说有位身着明黄织金的贵人将坠落山崖，同行之人带着龙纹玉佩。还说……”他顿了顿，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长公主，您找到他了，可以放下执念治病了。您若出事，当今陛下会毁了这个世界。”

赵倾城浑身一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杜仰熙的玉佩。十年前，阿熙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她的胞弟——当今圣上，曾红着眼眶攥着她的手说：“若姐姐有个万一，我便让这天下陪葬。”此刻族长的话，竟与记忆中的誓言惊人吻合。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可目光扫过杜仰熙平静的睡颜，又想起灵秋日夜守在门外的担忧，喉咙突然发紧。山风卷着砂砾扑进窗棂，却吹不散屋内凝滞的空气——一个被预言笼罩的相遇，一场关乎天下的执念，正在这简陋的草屋里，悄然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荒谬！"赵倾城冷笑出声，鎏金护甲划过木桌，在桌面留下三道狰狞的白痕。她死死盯着老族长布满皱纹的脸，凤目中翻涌着滔天怒意，"一介山野村夫，也敢妄谈天机？"

老族长不慌不忙，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桃木杖上的裂纹："阿苍，你娘应该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吧？"

"对！"阿苍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床底摸出个油纸包。泛黄的信笺边角已经发脆，火漆封印却完好如初，"但娘临终前说，除非遇到带着龙纹玉佩的贵人，否则不能拆开......"

"给长公主吧。"族长轻声说道。

阿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信递过去。赵倾城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接过。展开信笺的瞬间，熟悉的草药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长公主亲启：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证明预言已成现实。王朝将乱，风雨欲来。陛下视您为逆鳞，若您有失，他定会倾尽天下为您陪葬。五国百姓的生死，皆系于您一身。

杜公子命不该绝，我儿若能救下他，只需以皇宫冰窖中那株千年雪莲入药，便能助他苏醒。执念如茧，困人颇深。老身斗胆劝您，是时候破茧而出了。」

信纸在赵倾城颤抖的指尖簌簌作响。十年前，她亲自将那株冰山雪莲封存于皇宫冰窖，除了贴身侍女灵秋，再无旁人知晓。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她突然想起暗卫们私下的议论——阿塔夫人，是这方圆百里最灵验的神婆。

"这不可能......"赵倾城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柜。陶罐碎裂的声响中，她终于看清信末那个小小的卦象，与自己生辰卜出的卦纹分毫不差。山风呼啸着卷进屋内，吹乱了她的鬓发，也吹散了她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