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昊推开咖啡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初冬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手中的那点温热。
他望着不远处沉静流淌的汉江,江水在夜色中像一条墨色的绸带,对岸城市的灯火倒映其中,破碎而迷离。
他今晚来这里,并非怀旧。
几个小时前,他在SBS完成了新团的出道舞台预录。灯光熄灭,音乐停止,汗水还黏在额际,一种久违的、近乎灼热的兴奋感尚未完全从四肢百骸褪去。
他终于又站上了舞台,以歌者、以舞者的身份。这是他的根,是他的梦想最初萌芽的地方。
然而,兴奋的余温之下,过去日子里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
白天在后台通道与江屿棠短暂偶遇的瞬间,像一枚无意中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不经意间触动了某段被封存的记忆。
那个笔名,“渡屿”,以及与之关联的、来自许多年前这家咖啡馆的温暖慰藉,再次清晰地映上心头。
这让他想起了更久以前,那段在异国他乡艰难求存的日子。
他想起了作为ZB1成员的那场演唱会——不是舞台上的光芒万丈,而是结束后,那几乎将他吞噬的迷茫与无力。
……
那场演唱会,对他而言,并非全然美好。
耳返里传来的自己的声音时断时续,明显被刻意调小,几乎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和队友的声音中。他必须用尽比平时多几倍的气力去唱,才能确保声音能被听见,每一个高音都唱得喉头发紧。
而台下某些区域投来的并非全然善意的目光,以及流程中一些微妙的、被区别对待的细节,都像细小的针,扎在他敏锐的神经上。
他做到了,完美地完成了表演,脸上始终挂着专业而温和的笑容,仿佛一切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完美”之下,耗费了多少心力和忍耐。
演唱会结束,后台一片喧闹,队友们兴奋地讨论着,工作人员来回穿梭。
祝贺声、笑声充斥耳边,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空虚。
那些强压下的委屈、不被尊重的愤怒、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在卸下舞台妆扮的那一刻,汹涌地反噬上来。
他以“想一个人静静”为由,婉拒了团队的聚餐,独自离开了场馆。
首尔深秋的夜,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拉高了外套拉链,将脸埋进围巾,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像他此刻看不到尽头的心事。
繁华的都市霓虹与他无关,热烈的粉丝欢呼已成过去,只剩下一个异乡客的格格不入和满心疮痍。
就在他经过一个昏暗僻静的街角时,听到了压抑的、细碎的哭泣声。
他停下脚步,看到路灯昏黄的光晕下,一个女孩蜷缩着蹲在墙角,肩膀微微耸动,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共鸣,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自己也正深陷泥沼,满心忧郁,前路迷茫。可看到另一个似乎更加无助的生命,一种近乎本能的善意,还是驱使着他走了过去。
他停在她面前,遮挡了部分光线,投下一片阴影。
女孩受惊般地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无措。是一张陌生的、属于同胞的东方面孔。
“中国人?”他听到自己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问。口罩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女孩愣愣地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需要帮忙吗?”他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不带给她更多压力。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明了遭遇。
他沉默地听着——在他自己都一团糟的时候,听着另一个陌生人的糟心事。
很奇怪,听着她的无助,他内心翻涌的那些关于自己的烦闷,似乎奇异地被分担了一些。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试图去确认她是否是自己的粉丝。这并不重要。在此刻,她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来自故乡的陌生人。
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韩元纸币,递了过去。
数额不多,但足够她打车回市区任何一家酒店。“打车回酒店吧,”他说,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的温柔,“注意安全。”
女孩呆呆地接过钱,甚至忘了道谢。
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将自己的麻烦和这个陌生女孩的麻烦,都留在了那个清冷的街角。
◎章昊:平行象限◎

我终于把前文改完了,不容易啊😭
后面会一直日更到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