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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起

十载梦蜉蝣

系统系统提示,宿主,“聆微”结局回溯已结束。

冰冷的机械声回荡在耳畔,随后便是一阵轰鸣,脑海中零碎的画面接踵而来,最终只停留在那女子义无反顾的重启遥山的一幕。

风飘飘兮,路遥遥。

路漫漫兮,心自潇。

时稔(我)师姐…

抬手,却握不住眼前场景中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步子越来越快,终而,消失在一片虚无中。

一时之间,我竟已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虚无…

眼中不觉隐泪,嗓子更是哽咽的难受。

聆微师姐,人如其名,她总是那般慈善,喜爱聆听微小之事,竭尽所能追求人人皆能平安圆满。

可她自己,却走上了那最为孤独无援的道路。

孤身一人重启破落的门派,为遥山枉死之人争那一线生机,不惜献祭自己的全部魂魄与仙元。

从此,她将永久沉睡在遥山空缺的仙脉中,生生世世,守着师门。

也无悔。

系统系统提示,下一个结局回溯者,巍峨,请宿主做好准备。

巍峨,我的二师兄…他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这小子最是豁达开朗,想必…应是我们几个中结局最好的吧。

系统宿主,再次提醒,您已死去,仅是他人结局的观望者,请勿执着,否则将会引来时空乱流带离您的魂魄。

系统的话到耳中仅余杂音,我已无力去管,只将眼皮轻轻垂合,迎来那短暂的黑暗。

黑暗辗转而过,依稀听着身旁风声簌簌,我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场景已然更换为一处看起来破落了许久的洞窟。

藤蔓如垂死的蛇从洞窟边缘扭曲垂下,枯黄掺着嫩绿的叶脉间渗出潮湿的气息,洞口被岁月啃噬得支离破碎,原本雕琢的文字早已模糊成一片斑驳,只剩几道裂开的沟壑。

杂草从石缝中钻出,盘织交融,半人高的野蒿在洞口簌簌抖动,仿佛无数细瘦的手试图拽住闯入者的衣角。

而巍峨,则顿步于这样一处破败的洞窟前,看着背影那傲然挺立的样子,想必此前受的伤已然大好。

此时,他手中握着一物,似石头般屹立在那儿,不前进,也不后退。

我位于他身后,细细打量着这个洞窟入口,半晌想不通他为何要来到此处。

是要寻什么东西么?

……

我叫时稔,爹娘告诉我,稔,为谷物成熟,暗指丰盛之秋,我出生时家乡大丰收,故为我取此名。

可是,他们最终死于饥荒。

而我则来到了遥山,做了遥山掌门最小的入室弟子,却仅仅安稳了十余年。

现在,我死了,觉醒了系统,才知道自己仅是本玄幻话本里主角团中的一员。

系统怜悯我,会带我回溯到我所珍视之人身边,看着他们步入命定的终局…也算是了却我在人世的一桩心愿。

可他们的结局…

生我的爹娘,早已死于饥荒。

救我的大师兄,以命抵命换来世间安宁。

护我的师姐,永失仙骨无尽沉睡。

如今只剩下这个平日与我不对付的二师兄…最终来到了这处洞窟之前,似乎要寻什么东西。

我偏头,目送着他背对着我步履坚定地走了进去,仿若那时我不小心打碎了他一颗琉璃珠,他赌气见我就转身离开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那时,正逢我十六岁生辰将至,师姐聆微提前几日便送来了生辰贺礼,至于二师兄巍峨,似乎是要赠我颗琉璃珠,不过被我不小心打碎了,化成了一堆粉末。

我当时还在怨,怨这小子小心眼的很,为了一颗琉璃珠就跟我怄气好几天,可后来才知,这是已成孤品的南海鲛人泪,是他作为南海龙王第四子身份的象征。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那时的我急着下山寻找我爹,只草草道了句歉便跑路了,想着回头给他那琉璃珠修好就算完事。

我爹,十年前去往辛老爷家以血换粮,便再也未曾回来。

当年拜师后,师父也带我去辛家问了一通,辛老爷,管家,包括那些妻妾们,可他们却说根本没见过我爹爹前来。

之后,在遥山的多年来,我苦修追踪术,以心底对爹最后的印象为引,想要找寻到他的方位。

无论他是否还活着,我都要找到他。

可却因天资太差劲,追踪术一直未能成功。

但这仿佛也不能怪我,追踪术属于高等术法,门派中除去师父和常年游历在外的大师兄木崇,几乎没人会这难到登天的追踪术了。

而最近几日,我的追踪术日益长进,愈发确定爹爹的位置。

此时的我恨不得立马瞬移过去,可又记得师父的话,他不允许我独自下山,而且下山还要与他商议,所以这十年来除去拜祭埋在遥山脚下的娘,我一直未曾下过山。

可此时,师父却闭关去了,我也来不及与他言说,想着要打要罚回来悉听尊便便是,就拉着师姐一起匆匆下了山。

……

时稔(我)师姐!往西!

咒语划破长空,我与聆微御风而起,没个片刻就已经将高耸入云的遥山抛至身后了。

不过,说是咱俩一同御风,但实际上是她带着我飞,因为我的御风术还是掌握的不熟练。

我是我们几个中最晚入门的,一开始还算能跟得上其他弟子的进度,可慢慢的,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单说这御风之术,我学了整整一年方才有点门路,但不多。

巍峨常常打趣我,说师父收我为徒就是为了激励他们的…有时候想想,他说的好像也并不全无道理。

就这么边感应边飞了一个时辰,便看到了坐落在深山中的一个小村庄,霎时,心中愁闷都随眉头舒展开来:

时稔(我)师姐!我追踪感应到了!就在那个村子那里!

聆微嗯。

聆微浅浅笑着,带我落了地。

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小村庄,炊烟袅袅,人烟如云,我就打心底的欢喜。

不知是不是受小时候的影响,我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平静安宁的人间烟火味,只是我一直苦修追踪术只想把爹爹找到,十余年来除去祭拜葬在遥山的娘外,几乎从未下过山。

闭眼又感应了一番,最终,真叫我锁定了具体的方位。

时稔(我)师姐…在村子里第五户人家菜园旁的梧桐树下!

感应出来的那一刹那,心跳便不听使唤乱了方寸。

脑海里既担忧,又期盼,不由在想,若是爹还活着,他会在梧桐树下做什么?现在是正午,应是在树下乘凉休憩吧…

他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呢?他还能认出我吗?我又该怎么开口询问他当年究竟为何一去不复返…

脑海思绪杂糅,步子凌乱的迈着,不自觉中就已走到了第五户人家门口,可巡视望去,眼前有几亩菜园,一个壮汉正拿着锄头一下一下辛勤的锄着地,而菜地旁伫立着一棵参天的梧桐碧树,枝繁叶茂的为这壮汉挡去了不少烈阳。

只是,那棵梧桐树下,除去壮汉再无其他人。

我步子一顿,双手不自觉扣紧了菜园边的篱笆,整双眼睛都紧紧盯在那壮汉身上,不知是烈阳之故还是其他,额前竟开始冒密密麻麻的细汗。

聆微阿稔,他…是你的爹爹吗?

聆微凝望着那边,又见我此番神情,开口询问。

时稔(我)我…我不知道,

闭眼感应,他就在梧桐树下,可这壮士的身姿,显然是要比记忆中的爹更为粗壮…

这一瞬,我也根本无法确定…

下一瞬,那壮汉便抬头抹了把汗,拧了拧挂在颈间的汗巾转过了头来…

那是一张黝黑微胖的面颊,因操持农务而流下的豆大汗珠还没全擦拭干净,像极了小时候爹爹在农田里操持之后的回眸,可是……那张面孔,却与记忆中的毫不相干。

时稔(我)他不是…

下意识的呢喃出,我手中一松踉跄了一步,不死心又追踪感应了一番——视线不由往那梧桐树下移了又移。

烈阳的炙烤还停留在身上游离,可我此时却只觉身处冰窟。

这一次的感应,对比之前的所有感应,都更为强烈具体…他在,梧桐树下两个脚步的距离。

虽然心中早就做好如此坏的猜想,但莫大的悲伤情绪几乎瞬间就将我吞噬。

那边壮汉也注意到了我们,停下了手中的活朝着我们喊:

壮汉两位姑娘,你们找谁?

我口齿僵劲已无法答话,聆微便直接把来意道明了去,那壮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梧桐树,随后拿着锄头就走向我们。

壮汉你说,你们是来寻…

壮汉走近,指向那梧桐树双目震鄂,

壮汉你们怎么知道,这梧桐树下埋着人…

我无心再理会他,顺势拿过他手中的锄头,一步一步的走到那粗壮的梧桐树下,手中,颤个不停。

他就在这,他就在这里…

这次不是感应,而是心中牵引。

时稔(我)爹…

刚开口,便模糊了视线,

时稔(我)我,我带你,去找娘…

锄头,狠狠被我抡了下去,又撅起来一堆尘土,地面上顿时被挖出个坑,接而复返,一锄头又一锄头…聆微和那壮汉也过来,拿了其他农具帮我把尘土抛开。

不知过了多久,在锄头的下方,突然显现出了些许细碎的布料。

我赶忙扔了锄头,徒手和着泪将那泥土扒开,聆微和那壮汉在一旁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布料上的灰与泥被扒开,上面金色细线映入眼帘,依稀可见上面绣的是一颗金灿灿麦穗…

是娘亲手给爹绣的…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将爹的尸骨一块块拾出的了,只记得每拾一块都悲痛交揉,口中虽沉默,泪却自眼角默默的流。

寻他的这十年来,我想过他流着泪述说当年一去不复返的原因,想过他躲着我不肯认我,想过他摸着我的头说我长大了,想过我和他见面的种种场景…可为何偏偏是最坏的这一种?

心中之堵,堵得我难以喘息,脑海轰鸣喧嚣仿若要爆裂开来。

聆微偷偷给我输送内力,默声的安抚着我的情绪,慢慢的,我的头脑不再轰鸣,反倒清晰了起来…

爹是何时死的因何而死?他又怎会被埋在这里…这些问题接踵而来,我的目光便辗转到了那壮汉身上。

壮汉他…

壮汉不忍看我的眸,别过头去叹息了一声,

壮汉十年前,是我亲自把他埋在这儿…

他说,当年他在那姓辛人家做小厮,他说,我爹的死并非意外。

那时,饥荒闹得厉害,辛老爷为省些米粮,在让我爹抽血前喝下了一碗带有迷药的粥。

这迷药可使人分不清现实和幻象,对他人之话言听计从…就这样,辛老爷命人抽干了他的血,这些不经意间被身为小厮的壮汉看到。

因此,壮汉便带着我爹的尸体被扫地出门,他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我爹安葬在了这梧桐树下,由于不知我爹是何名姓,便没有为他立碑。

时稔(我)你所言…属实?

从小爹就跟我说,那辛老爷会在饥荒之时广施善粥,而且言出必行,抽了他的血就一定会给他粮,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可这男子的话,很显然颠覆了爹和我描述的形象。

壮汉千真万确。

男子肯定点头,甚至回家翻出了当年在辛家当小厮的牌号,

壮汉这是我的牌号,当年我真的目睹了全程…

男子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着细节,聆微早已俯下身去,携着内力将爹的尸骨笼罩,片刻,她也朝着我点了点头:

聆微是一种罕见的迷药,名叫醉梦,确实有他所言之效,距药效起之时,已有十余年。

时稔(我)……

当晚,我便潜入了辛府,一剑,扎入了辛老爷的胸膛。

看着他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又瞪着双血红的眼睛挣扎着死去…

血,蔓延着染红了他身下金丝缕床榻。

时稔(我)辛老爷…

我抽出刚认的佩剑,几步上前将他将要瞪出来的眼慢慢合上,

时稔(我)我本以为…你是我爹口中的,‘好人’。

聆微在旁侧,不忍直视偏过头去。

回到遥山脚下时,夜幕已深,我恳请师姐给我一些与爹娘单独相处的时间,随后便抱着爹的遗骸,木然地走到娘的墓旁。

双膝跪地,俯身。

时稔(我)爹,娘就在这里,您看到了吗…

我低头对爹说完,又抬头凝视着娘的坟墓,沉凝道:

时稔(我)娘,我找到爹了,我把他带回来了,他当年并非故意不回来的…您莫怪他。

与他们言说之际,我便在娘的坟墓旁开始挖掘,用手一下一下地挖,一寸一寸地捧,当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时,手指已鲜血淋漓,被湿漉的泥土所沾染。

然而,我并未感到疼痛,将爹的尸骨放入后,又一点一点地把坑填平,再堆砌起一个小包,在娘亲的墓碑上,刻上爹的名讳。

完成后,我伏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叩头。

每一次低头,都仿佛我本就一直与他们在土中团聚,可每一次抬头,却又让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依然活着。

时稔(我)爹,娘…

伸手,我惯性擦拭着墓碑,仔仔细细的擦着,

时稔(我)今后,不会再有饥荒,也不会再有坏人,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咬紧牙关,我几乎控制不住的一把抱住了墓碑,那一瞬,恍若抱住了爹娘,可墓碑是冰冷的,与记忆中爹娘温暖的怀抱天差地别…

可我抱着它,死不撒手。

眼中有泪,默声的流,心中有血,不住的滴。

时平稔儿…

恍惚间,我听见了声熟悉之语,由远及近传来,最终近在咫尺。

来不及抹泪,我仓皇抬头,对上的是爹娘那柔和至极的眸。

他们依旧是十余年前的样子,身着粗布烂麻却是干练整洁,他们相互搀扶着,立于墓碑的旁侧凝望着我。

我愣住了,呆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生怕一眨眼,他们就会从我的眼前消散。

时平稔儿。

爹开口,朝着我慢慢伸出了手,

时平走,跟爹回去,爹带你钓鱼去。

眼前之景与模糊的记忆重合,神使鬼差,我点头应下,随着爹娘走回了从前。

是从前的村子,干旱和饥荒还未来临,一片安宁祥和。

爹拿了根柳条做的粗陋鱼竿递给我,他肩上扛了个木桶,里面还放置了一张上了年纪已经有几处烂洞的渔网:

时平稔儿,走,今晚让你娘给咱煲鱼汤喝!

“喵~”

脚边,一只肚子滚圆的三花小猫用脑袋蹭了蹭我,这是我五岁时家中养的小花猫,我很喜欢它,常常和爹捉鱼给它吃,可饥荒来临,它就不见了…

可它现在…竟这么活生生的在我脚边,我缓缓蹲下,伸手触及它那柔软的脑袋,抚了抚。

“咕噜咕噜…”小花猫发出阵阵舒适的咕噜声。

时平稔儿,再不走就追不上爹爹咯?

爹挎着那木桶,边放慢脚步走边朝我扮着鬼脸。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又是那么的真实。

时稔(我)等等我!

提起柳条鱼竿,我撒丫子追逐眼前人,小花猫则跟在我身侧追逐着我…

这一晚,娘煮了一大锅鱼汤,一家人在院中围着木桌吃的开怀。

仰头,是满天星河,三三两两的流星自夜幕中划过,似萤火虫般拖拽着闪烁着的小尾巴,转瞬即逝。

脉云稔儿,看流星!

娘抬手指向天际,眨着她那星星眼冲我笑,

脉云快许个愿!

我微笑,缓慢而决绝的摇了摇头:

时稔(我)我最大的愿望,此刻已经实现…不用再向流星索取什么了。

时平稔儿在说什么呀?此刻哪有实现你什么愿望…

爹眯眯眼笑我,似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是了,臆想出来的梦境中人,怎会带有现实的复杂情感。

钓鱼那会儿,我不慎被鱼钩勾破了手,可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意…这便代表,我目前身处之地,是梦…

也只有在梦中,爹娘和小花猫才会在我身边。

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因执念入梦,这种梦是迷梦,若不能及时清醒破梦,则会被永留迷梦之中。

我留恋的时间不短了。

外界,聆微他们还在遥山上等我。

时稔(我)爹,娘…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还愿意到我的梦中,陪我一天。

眼前的爹娘还一头雾水,纷纷上前来关切询问,我没有再回,割舍下心中最后一丝温存,磕眼念动咒术开始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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