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桌上的碗碟应声而落,摔得粉碎。
爹娘站立不稳,踉跄着跌坐在地。更令我震惊的是,这股莫名的震动竟然强行中断了我破除梦境的术法。
这怎么可能?在我的梦境里,怎会出现不受我控制的异变?
抬眼望去,远处稻田尽头的地平线上,一个红褐色的小点正在不断扩大,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个小点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转眼间已化作一座小山般的庞然大物,正踏着沉重的步伐向我们逼近。
脉云那...那是什么东西?
爹娘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声音里满是惊恐。
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绝非梦境中的存在,否则不可能干扰我的术法。
此刻已来不及思考它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因为那怪物几乎近在咫尺,而且仅凭它散发出的威压,我就知道自己绝非它的对手。
逃!必须马上逃!
时稔(我)不离!
我一声轻喝,佩剑应声而出。
一手一个拽住爹娘的胳膊,我催动全身灵力御剑而。
从未体验过飞行的二老惊恐地尖叫着,死死抓住我的衣袖,而那怪物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我学艺不精又带着两人飞行,很快就被它拉近了距离。
眼看就要被追上,我急得额头渗出冷汗,目光在地面上快速搜寻着藏身之处,终于,在一处荒废的田埂边发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
时稔(我)爹,娘,你们先躲进屋里!快!
我一个急转俯冲,将爹娘安全送到地面,来不及多作解释,便再次御剑冲天而起,这次是直奔那怪物而去。
虽然明知眼前的爹娘只是梦境幻象,但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遇险...我做不到。
与那怪物正面相对时,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足有两间茅草屋堆起来那么高的身躯上覆盖着暗红色鳞甲,蛇形的扁平头颅上嵌着一对铜铃般的赤红眼睛,锯齿状的獠牙间不断滴落黑色黏液,粗壮的四肢每踏出一步都引发地面震颤,那条布满尖刺的巨尾扫过之处,金黄的稻穗纷纷倒伏。
这是一只妖,一只…拥有好几百年修为的大妖。
时稔(我)妖孽!有本事,来追我!
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让我感觉自己分外狼狈,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御剑口诀念动在这大妖眼前一晃而过,借助着灵巧的优势,绕过它的四肢朝着它的后背方向不顾一切的冲了去。
引开大妖,爹娘就安全了。
大妖追逐扫荡的巨响在身后一直紧随,我朝着远离爹娘的方向一路狂飞未敢回头,想着绕它几下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想想对策。
可没想到,这只大妖追的紧,根本不给我像方才那般绕它的机会。
渐渐地,我感到灵力不支,御剑的速度越来越慢,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佩剑"铮"的一声消失不见,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坠去。
时稔(我)啊——!!
失重感让我本能地挥舞四肢,却于事无补。就在即将坠地的瞬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脚踝传来——像是被几根钉子瞬间穿透似的,疼的我吃力乱蹬,同时也发现自己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定格在了空中。
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一股莫名的力拖拽到了高空中,这下,我更加清楚的与这大妖面对了面。
是它用尾巴卷住了我的腿脚,将我倒吊在了空中。
同时,它尾上的黑刺也毫不客气的刺入了我的腿脚,血顺着我的衣裤向下流,而那大妖两只大眼睛里扑朔的尽是贪婪,一条又细又长血红的舌头卷着粘稠的黑液就这么朝我过来了,离老远一股臭气哄哄的味儿就已经侵占了我的整个鼻腔。
它的长舌带着不明黑粘液刮过我的腿脚,舌上粘液也吧嗒一声淋到了我的脸上,就好像迎面给我泼了盆粪水。
刮过之后,明显看见它那铜铃似的大眼睛里的神色更为兴奋了,口中的黑色哈喇子也流的更多了。
不难看出,它想吃了我。
可我终究没有挨到它开吃的那一刹,因为它那臭烘烘的粘液真的已经超出了我的忍受极限,这味道就像是粪炸了后被装进80天没洗的臭袜子中发酵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让我提前晕了过去。
可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醒来的时候。
身边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笼将我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唯有头顶一方蜡烛照亮了些许周旁,与脚踝处那无法忽视的疼痛,以及那臭气熏天的气味。
时稔(我)呕...太臭了...
我赶紧掐诀封住自己的嗅觉,这边刚封完,下一瞬脚踝处的痛便让我无暇思虑其他,被迫垂头,龇牙咧嘴的卷起那被粘液浸染透了的衣裤,将腿脚的伤口展露了出来。
脚踝处却凭空出现了几个吓人的血洞,不知是不是受那大妖粘液的影响,脚踝周旁血液已经凝固发黑,只余那几个几乎深入骨头的洞。
时稔(我)还好这大妖的粘液没毒…
用术法扯开袖子,撕下一条长布来,又扯下自己的一根发簪,用力的将其缠紧在脚踝处一圈又一圈。
没有伤药,只能先凑合固定一下。
包扎好后,我这才有余力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那头怪物正趴在不远处呼呼大睡,关押我的笼子通体漆黑,上面刻满了封印符文,我的法术对这个笼子起不到丝毫威胁。
更要命的是,我的法术根本穿不过这个笼子,想袭击那大妖都是妄想。
怎么办?
我该怎么逃出去?
坐在笼子里,看着外面酣睡的大妖,我有些无力,同时在疑惑为何这大妖不立刻吃了我?而是把我关起来?
时平稔儿…
耳畔,忽的传来这细小却又熟悉的声音,我心惊,忙着朝声源处转过头。
此一眼,叫我看见了那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爹,娘。
时稔(我)爹,娘,
我一把抓住笼子,朝他们微声,
时稔(我)你们怎么来了?此处危险快离开这!
时平闺女被抓,爹娘哪有只顾逃命的理?
爹咬着牙对着这笼子一通掰,根本掰不动分毫,
时平等着爹,爹去寻锯子锯开这笼子,救你出来。
脉云阿平,你快去寻吧,我在这守着稔儿。
娘拉了拉爹,轻声言说。
时稔(我)……
我张张口,却无声。
一种话卡在嗓子眼里的感觉,让我很难受,泪意又忍不住再次涌现:
时稔(我)爹,娘,你们一起去吧,帮我带点伤药…
软磨硬泡,终究让他们安然离去了。
擦干眼泪,我从丹田处幻出一颗灰褐色的药丸,填入口中咽了下去。
不过片刻,腹部都传来一阵剧痛,嗓子里腥甜万分,“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毒血来。
那血,如梅花般洒在地上,铁链上,我的衣裙上。
这声巨响也终究将那大妖惊醒,它盯着缱绻在地上呕血的我懵了片刻,挺起它那庞大的身躯迈步朝我走来,一下一下的落地震的整个山洞几乎要散架,到达笼子边缘先探了个脑袋下来,眼中闪着难以捉摸的幽绿的光。
时稔(我)我中了毒…
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抓上眼前铁笼的柱子,
时稔(我)救我,,
口中,再次溢出血来,这次的血,已经开始发黑。
大妖瞳仁一缩,片刻慌张,都被我的眼睛精准捕捉到。
果不其然,它现在还不想让我死,不然也就不会把我关起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足够了。
时稔(我)帮我拿个药…就是,
我费劲用手比划着,
时稔(我)就是一个瓷白色的瓶子,上面画着一个花纹…
可比划半天,那大妖的目光愈发疑惑,甚至更加急切,因为我的气息似乎愈发虚弱。
时稔(我)…这样吧,你把尾巴伸出来,我在你尾巴上画一下那个花纹,然后你直接去拿…
我抚着心口,努力的平复着气息。
大妖却愣在原地半天不作为,眼中急切的光也逐渐转变为警惕。
我心中一凉,干脆双眼一闭彻底倒了下去。
没过片刻,就感觉到那大妖在想办法戳我,它想唤醒我,急得哼哼直叫。
借此机会,我再度睁开了眼睛,不过是那种半睁半眯的状态,恍若下一秒就会再次昏厥。
这下,那大妖便听话多了,乖乖伸出尾巴叫我将花纹刻了上去。
当然,这花纹根本不是什么伤药的花纹,而是我们师门的求救暗号。
既然确定这大妖是来自现实,那么它就该知道,正如我感受不到来自梦境里的一切伤害与痛楚,梦境里的药物也自然对我不起作用。
想拿药,就得出去,而梦境出入口应该都是我爹娘的坟墓边,也就是遥山脚下。
而且过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上山,聆微他们肯定要下来寻我,只要大妖出去现身,他们肯定能发现我的求救暗号,继而确定我被锁在了梦境中…就有救了。
见着大妖摇摇尾巴走了,我也赶紧用内力把尽量把体内毒素往外逼,终而化作一股毒血吐了出来:
时稔(我)略…好苦……
逼出来大半毒,还有一些就任它在体内发酵吧,我炼的毒药我知道,剩下的这点量应该能撑到师姐他们赶到了。
若是赶不到…最坏就是死,到时候我也能跟爹娘团聚了,这么想想…也确实不错。
胡思乱想着,我选择躺平,想着想着那被骗的大妖,又不禁笑了起来。
还好我日常素爱研究些毒药,以至于随身都会带几颗玩玩,这次才能在大妖面前给自己下毒,骗它出去。
只是若是还能活命,下次必定要带一些解药在身上,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