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七

麦浪翻涌的声音裹着秸秆味扑过来时，林小满的藤蔓正缠着根生锈的铁栅栏——栅栏上爬满干枯的牵牛花，花蒂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和她小时候系在稻草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这地方够晒的。”沈星野用电磁枪挡住晃眼的阳光，枪身突然折射出片晃动的光斑，光斑里有个奔跑的小男孩，手里攥着半截没吃完的冰棍，冰棍水滴在麦茬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看来这里的时间是夏天，还带着点甜腥味。”

他话音刚落，脚边的麦秆突然拔高，长成半人高的屏障，屏障缝隙里，露出个稻草人的脸，脸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

顾沉舟的机械臂展开全息屏，脑波图谱的波动变得像麦浪起伏：“焦虑因子是‘被遗弃感’，这些梦游者困在‘被丢下’的记忆里——放学没人接的黄昏、约定好却没来的探望、转身就消失的背影。”

他指向麦田深处的风车，风车叶片上粘着张撕碎的纸条，拼起来是“我走了，不用等”，“核心在风车底下，每转一圈，就会生出新的‘遗弃幻境’。”

秦冽的符文刀突然从鞘里滑出来，刀身扎进麦地里，激起圈红光。红光漫过的地方，麦秆下露出无数双小脚印，像是被谁慌乱地踩过。

“有意思，”他拔起刀，刀身上沾着的麦糠突然变成细小的符文，“连麦子都在记着谁跑过这里，看来‘被丢下’的不止人。”

苏砚的指尖燃起金红色火苗，火苗落在一个歪斜的稻草人身上，稻草人的破帽子里滚出颗玻璃弹珠，弹珠里裹着段模糊的影像：穿蓝布衫的女人蹲在麦田边，对怀里的孩子说“娘去买糖，你在这等”，

然后站起身，再也没回头。

“这是……某个孩子的执念。”她刚要碰弹珠，弹珠突然裂开，里面流出的不是玻璃碴，而是粘稠的泪水，“要解这个，得找到‘离开的理由’，哪怕是假的。”

风车突然发出“吱呀”的怪响，叶片扫过的地方，麦田裂开道深沟，沟里浮着无数个稻草人，每个稻草人胸口都别着张写着名字的布条。

林小满的藤蔓顺着沟沿往下探，突然被一只稻草人的手抓住——那只手上的红绳和栅栏上的一模一样，布条上的名字是“小满”。

“是小时候的我？”林小满的声音发紧，藤蔓尖梢触到稻草人胸口时，布条突然渗出绿水，染绿了周围的麦秆，“它在哭？”

“不是哭，是记恨。”秦冽的符文刀砍断稻草人的手臂，断裂处露出半截铅笔头，是林小满小时候弄丢的那支，

“这是你潜意识里的‘被丢下’——外婆住院那天，你等在医院门口，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出来接你，结果等来的是救护车。”他用刀挑起铅笔头，红光裹着它飞向风车，“解铃还须系铃人，得让当年的‘等’有个收尾。”

林小满突然想起那天的晚霞，红得像外婆织的围巾。她攥紧藤蔓，让尖梢在稻草人胸口写下“我知道你去了更暖的地方”，布条上的绿水瞬间变成金色，稻草人突然站直了，朝着风车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化成麦秆，融进田里。

顾沉舟的全息屏上，又一个光点熄灭，彩虹冰融化率降到7%。“还有最后三个。”他指向风车下的阴影，那里跪着个穿校服的透明人影，正用石头在地上写“对不起”，“那是沈星野的‘被丢下’——他小时候转学，没来得及跟同桌说再见。”

沈星野的电磁枪突然自动组装成一个旧闹钟，正是当年没修好的那个。“难怪刚才总觉得眼熟。”

他蹲下身，把闹钟放在人影面前，齿轮转动的声音里，人影突然抬起头，露出和沈星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对不起啊，当年没把闹钟还你。”

他转动闹钟的发条，“其实我后来找了你好久，听说你搬家了。”

人影的手穿过闹钟，突然笑了，化成无数只白蝴蝶，飞向风车。

苏砚的火苗突然聚成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女人走向沟里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影，蹲下身说：“娘不是走了，是变成星星了，在天上看着你呢。”

小女孩影愣了愣，突然把布娃娃举起来，娃娃的脸变成了星星的形状。

风车的叶片开始减速，最后停在指向天空的角度。麦田里的稻草人全部站直了，朝着同一个方向敬礼，然后化成金色的光，涌进风车。

“差不多了。”秦冽的符文刀插进风车底座，红光炸开的瞬间，风车变成了镜面，镜面上映出最后一站的景象：是片结冰的湖面，冰下冻着三十个蜷缩的人影，每个人影手里都攥着块碎片，拼起来像面镜子。

“最后一站，看来是要拼回所有人的意识了。”沈星野踢了踢脚边的麦秆，“希望冰面够结实，别踩碎了。”

林小满的藤蔓卷着那根红绳，绳结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看着镜面里的冰湖，突然觉得心里亮堂了——原来所有的“被丢下”，最后都会变成“记得”的形状。

镜面合上时，冰湖上传来冰层开裂的声音，细微得像谁在耳边说：“快了，就要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