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三点,陆燎原推开“星屿”咖啡厅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和轻柔的钢琴声。他怀里抱着两本厚重的物理笔记,书包里还塞着昨晚熬夜做完的习题——林听寒圈出的错题他全部重做了一遍,甚至额外多写了三道。
角落的卡座里,林听寒已经等在那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面前摊着一本英文原版书,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书页边缘写下批注。
“久等啦!”陆燎原一屁股坐在对面,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我妈煮的冰糖雪梨,说给你润润嗓子。”
林听寒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谢谢。”
“今天复习什么?”陆燎原凑过去看他的书,发现是一本《量子物理基础》,顿时垮下脸,“不会要学这个吧?”
“不是。”林听寒合上书,从包里拿出另一本笔记,“先讲你昨天错的动能定理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在咖啡厅的背景音乐中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陆燎原托着腮看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听寒的睫毛上——在阳光下,那睫毛像是镀了一层金边,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看题,别看我。”林听寒头也不抬地说。
“哦、哦!”陆燎原慌忙低头,耳根发烫。
林听寒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这里,你忽略了摩擦力做的功。”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陆燎原盯着那指尖,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这双手是如何精准地接住他投偏的篮球——
“陆燎原。”
“在听!”
林听寒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你走神了。”
“我是在思考……”陆燎原抓耳挠腮,“那个,摩擦力是不是和接触面材料有关?”
“嗯。”林听寒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有进步。”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陆燎原胸口一热。他正想说什么,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听寒。”
一个女声在卡座旁响起,冷冽得像冬日清晨的霜。陆燎原抬头,看见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眉眼间和林听寒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凌厉,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林听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妈。”
陆燎原连忙站起来:“阿姨好!”
女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像X光一样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这位是?”
“我同学。”林听寒的声音比平时更低,“陆燎原。”
“哦,就是那个你天天帮着补课的。”女人的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听说你物理只考了52分?”
陆燎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妈。”林听寒的声音突然变硬,“我们在复习。”
女人置若罔闻,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MIT的申请材料我帮你整理好了,下周三之前要交。”
陆燎原的呼吸一滞。MIT?美国?他的目光转向林听寒,后者却盯着那叠文件,表情像是被冻住了。
“知道了。”林听寒最终说。
女人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陆燎原身上:“听寒从小就有自己的规划,希望你不要耽误他太多时间。”
“妈!”林听寒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咖啡厅里几道目光投向他们。女人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风衣领子:“五点前回家,你爸今晚回来吃饭。”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燎原盯着那叠印着MIT标志的文件,喉咙发紧:“你……要出国?”
林听寒收起文件,动作很快,像是要藏起什么罪证:“还没定。”
“但你在准备申请?”
“只是备选方案。”林听寒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继续讲题吧。”
陆燎原想说很多——想问为什么瞒着他,想问什么时候走,想说自己其实可以更努力一点……但最终,他只是低下头,盯着那道动能定理的题目:“好。”
林听寒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声音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里,用动能变化等于合外力做功……”
陆燎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那些公式和数字全变成了模糊的符号。他的余光瞥见林听寒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咖啡厅的钢琴曲换了一首,悠扬的旋律中,陆燎原突然开口:“我会考上A大的。”
林听寒的笔尖顿住了。
“虽然现在分数还差很多,”陆燎原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满是林听寒批改的红色笔记,“但我会努力……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赌气。但林听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
那掌心微凉,却让陆燎原整条手臂都开始发烫。
“陆燎原。”林听寒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哪也不去。”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钢琴曲进入高潮部分,陆燎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
他不知道林听寒的话是承诺还是安慰,也不知道那叠MIT的文件最终会去向何方。但此刻,在这个充满咖啡香的午后,他选择相信——相信那道动能定理,相信林听寒指尖的温度,也相信他们之间那些未曾言明的约定。
林听寒收回手,推了推眼镜:“继续做题。”
“嗯。”陆燎原低下头,发现那道题的答案不知何时已经写在了纸上——工整清晰,就像林听寒这个人一样,看似冷淡,却藏着无人知晓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