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寒推开家门时，客厅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母亲正在餐桌旁摆放餐具，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如果忽略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紧绷感的话。
"回来了？"父亲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听寒沉默地换好拖鞋，将装着MIT申请材料的文件夹轻轻放在玄关柜上。
"洗手吃饭。"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平静得仿佛下午咖啡厅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餐桌上摆着他喜欢的清蒸鲈鱼和西兰花，但林听寒的筷子只在米饭上轻轻拨动。鱼肉的香气混合着沉默，在餐桌上蔓延。
"材料都看过了吗？"父亲终于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他。
林听寒放下筷子："我不想去美国。"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母亲的筷子停在半空，父亲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理由？"父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听寒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我有自己的计划。"
"什么计划？"母亲突然开口，声音尖锐了几分，"每天给那个孩子补课？你知道他上次月考物理多少分吗？52！"
"他进步了。"林听寒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筷子的指节已经泛白。
"进步？"母亲冷笑一声，"从52分到及格线，这就是你放弃MIT的理由？"
父亲抬手示意母亲冷静，转向林听寒："听寒，我们不是不尊重你的选择。但以你的能力，留在国内是浪费。"
"A大的物理系很好。"
"但不是最好的。"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下周三是截止日期，材料必须寄出去。"
林听寒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父亲的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母亲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这不是请求，听寒。"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为你的未来负责。"
林听寒的胸口微微起伏，那道疤痕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他想起六岁那年，也是这样一顿晚餐后，父母签下了手术同意书——成功率60%，失败就是死亡。当时他太小，没有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
"我知道了。"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饭后，林听寒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参考资料，最上面是今天给陆燎原准备的复习笔记。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陆燎原。
【林老师，今天那道动能定理题我又做了一遍，这次对了！】
【我妈做了桂花糕，明天带给你尝尝~】
【对了，MIT挺好的，真的。】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林听寒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慢慢打字：【嗯，明天继续复习。】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陆燎原秒回了：【你还好吗？】
林听寒看着那个简单的问句，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涩。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回复：【还好。】
陆燎原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其实出国挺好的，机会多】
【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就算你去了美国，我们也可以视频补课啊】
每一条都在故作轻松，每一条都像一根针扎在林听寒心上。他盯着屏幕，突然很想知道陆燎原打出这些字时是什么表情——是笑着安慰他，还是像现在自己一样，胸口闷得发疼？
【我不会去。】他最终回复道。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终只发来一句话：【别因为我耽误你的前途。】
林听寒的指尖轻轻抚过这行字，仿佛能透过屏幕触摸到那个人的温度。他想起陆燎原做题时皱起的眉头，想起他解出难题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说"我会考上A大"时认真的表情......
【与你无关。】他回复道，【是我自己的决定。】
这次陆燎原回得很快：【那...明天还补课吗？】
简单的一个问句，却让林听寒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他靠在床头，嘴角微微上扬：【嗯，老地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林听寒放下手机，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A大的自主招生简章，报名截止日期也是下周三。
他轻轻抚过文件上烫金的校徽，做了一个无声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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