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的采访间被改造成手术观察室。江屿白藏在单向镜后的通风管道里，肋骨缝隙卡着变声器的青铜零件，喉结随沈星蔓的回答频率震颤。她面前的咖啡杯不是陶瓷，而是用圣日耳曼中学毕业证熔铸的骨灰盅，每搅动一次，杯沿就泛起带麻药气味的血沫。
"我的设计哲学是解剖学与K线图的共振。"
沈星蔓将貂尾围巾甩上椅背，领口敞露的刺青随空调气流翕动。她指尖叩击的大理石桌板突然绽出裂纹，渗出灌满福尔马林液的玻璃细管——管中浸泡的灰鼠胎盘表面，浮刻着昨夜伦敦银的熔断秒数。记者记录本的烫金页角开始卷曲，油墨在高温下晕染成江屿白肋骨的X光片。
江屿白调整窃听器的旋钮，旋齿啃噬胸前的蜂巢刺青，渗出的蓝血顺着铜丝滴落镜面。当记者问及明年春装灵感，沈星蔓突然解开袖扣，露出小臂内侧缝合线勾勒的日经指数图——针脚间距与七年前孤儿院火灾的逃生通道宽度相同。她的牛津鞋跟有节奏地碾磨地面，碾碎的薄荷糖晶拼出暗语：「更衣室第四枚摄像头视角偏移5°」。
采访桌下的碎纸机突然倒转。江屿白看着自己高中退学通知书的残片被呕吐般吐出，纸张浸透的尸蜡正融化成道琼斯指数的波浪线。当沈星蔓谈及"可持续面料创新"，她颈间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实木地板上弹跳成江户切子纹路，每道折射光都在镜面投射他某次截肢手术的麻醉剂量。
"您如何看待设计中的疼痛美学？"
记者的话筒突然淌出蓝墨水。沈星蔓用裁缝剪挑开话筒滤网，抽出的海绵不是吸音材质，而是浸满镇静止血剂的纱布团。她将纱布缠绕在腕表上，表面顿时显影出江屿白此刻的心率波形："痛苦需要精确的缝纫——比如在每针收线时，嵌入对应股指期货的锁仓密码。"
江屿白大腿内侧的缝合线突然抽紧。他摸到裤袋里半融化的薄荷糖，锡纸背面黏着的血渍正在重组为采访稿的删减段落。通风管深处涌来刺骨的福尔马林液气息，管道壁凝结的冰霜显形出沈星蔓少女时期的设计手稿——未完成的校服腰封图纸背面，铅笔注释标注着江屿白声带切除手术的器械清单。
突发停电的瞬间，单向镜背后的警报器开始播放圣日耳曼校歌。江屿白趁机翻进设备间，发现备用电源的电缆裹着校服布料，断口处露出灰白发丝编织的铜芯。当应急灯亮起，他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扭曲在变电箱外壳上，肋骨的阴影恰与沈星蔓刺青中的黄金分割线重叠。
采访恢复后的问题变得尖锐。记者掏出支镶钻钢笔，笔尖却在桌布上扎出带倒刺的孔洞——每个孔洞都渗出蓝墨水，在亚麻布上蔓延成江屿白全身缝合线的地图。沈星蔓突然笑出声，摘下的耳环坠入咖啡杯，溅起的液滴在镜面凝结成数百枚微型校徽，每枚背面都刻着她收购江屿白器官捐献书的公证日期。
"最后一个问题，谈谈未发布的设计。"
记者掀开iPad保护壳，夹层里嵌着片泛黄的手术刀片。沈星蔓的睫毛在强光下投出荆棘状阴影，阴影末端刺入江屿白藏身的通风口："比如用证券代码刺绣的丧服，下摆内衬缝着爱人的耻骨标本——当然，需搭配每秒心跳融断一根钢缆的T台灯光。"
江屿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抠下通风管壁的锈片，碎屑在掌心拼出带血丝的股票代码——对应着沈星蔓半小时前在苏黎世交易所的暗仓操作。当采访结束的握手环节到来，记者袖口突然射出青铜钩，扯掉了沈星蔓的三根发丝，发丝落地即燃，青烟在监控镜头里呈现江屿白此刻的逃亡路线。
暴雨冲刷着新闻车顶的卫星天线。江屿白钻进采访车后备箱，发现设备箱里的Beta带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当他将湿漉漉的磁带塞进播放器，雪花屏上突然闪现沈星蔓更衣的碎片影像——她后腰未被曝光的刺青正在显影，线条是江屿白六岁时被篡改的出生证明编号。
暗房的红灯像未愈的伤口。江屿白将偷拍的访谈胶片浸入显影液，沈星蔓的眼部特写突然浮出水面，虹膜纹路由数百枚校服纽扣的扣眼拼成。当定影剂漫过胶片边缘，所有纽扣突然开始渗血，在液面聚成箭头，指向第三卷未公开的财务报表存放坐标。
《金融时报》的夜班印刷机隆隆作响。江屿白混入送报车队，发现头版清样的防伪水印不是LOGO，而是他少年时期的手术切口图谱。他撕下油墨未干的样刊，掌纹处的汗液突然激活某处隐形图文——沈星蔓用经血调制的油墨，在纸浆纤维间绘制了初雪当天的焚稿倒计时。
玛德琳教堂的晨祷钟荡开雾气。江屿白将样刊卷成火炬掷向告解室，火舌舔舐过的文字突然凸起，在石壁投下带编码的阴影。沈星蔓的高跟鞋声从彩窗后传来，她扬手撒出成把的薄荷糖，糖晶在火光中折射出江屿白每根肋骨的交易估价。
所有访谈都是缝合的谎言，而我们用血线锁边。
证券交易所开盘的电子音刺破黎明时，江屿白瘫坐在自动取款机隔间。吐钞口的齿轮卡着半片青铜星轨仪零件，上面积累的灰渍正随震动拼出沈星蔓的唇语轮廓。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防弹玻璃，取款凭条开始渗出蓝墨水，最末端的空白处浮现出她未说出口的答案：
"真正的专访藏在心电图的杂波里，等一次室颤来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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