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第一件作品，是我的校服

圣日耳曼中学旧校舍的地下锅炉房弥漫着铁锈与蓝墨水的混合气味。江屿白踹开锈蚀的加压阀，蒸汽嘶鸣中显露出被改造成陈列馆的燃料仓——四百二十七个玻璃展柜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每具人台模特都套着不同年份的校服，领口别针穿刺的标签标注着道琼斯指数暴跌日期。

"开馆仪式需要祭献三毫升脑脊液。"

沈星蔓的声音从通风管锈层剥落。江屿白抹去观察窗的凝霜，看见她立在中央展台前，手持的裁衣剪正滴着蓝血。剪尖悬垂的血珠坠地时，整座场馆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红光，在湿滑地砖上投出他全身缝合线的解锁密码图谱。

第七排展柜的玻璃自动碎裂。江屿白拨开防撞棉，发现模特胸腔内塞满灰鼠干尸缝合的脏器模型。当他扯出塑料心脏，心室裂口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裹着糖霜的证券交易凭单——油墨被福尔马林泡发，显影出沈星蔓在他十二岁阑尾手术时偷拍的X光片。

校裤膝盖处的补丁突然蠕动。江屿白撕开粗棉布，补丁夹层里嵌着半枚青铜星轨仪齿轮，齿尖勾着早已钙化的薄荷糖纸。当齿轮被体温焐热，墙面四百个消防喷头突然启动，喷射的福尔马林液在空气中凝成沈星蔓的3D骨骼模型——第三腰椎钢钉的螺纹间距，精确对应着伦敦铜期货的实时波动值。

"试穿你的初版作品吧。"

沈星蔓踢开展台底部的铅皮箱。箱内折叠整齐的初中校服突然立起，袖管自动缠绕江屿白的手臂。纽扣扣合的瞬间，他肋间刺青的蜂巢纹路突然渗出蓝血，在卡其布面料上晕染出瑞士银行密码盘的扭矩参数。

更衣镜背面传来齿轮咬合声。江屿白撞碎镜面，发现镜框夹层填满焚烧过的病历本灰烬。灰粉随气流升腾，在排风扇铁网表面拼成沈星蔓的唇语：「每粒纽扣都熔铸着截肢手术的废弃钢钉」。

他突然被校服领口勒紧气管。尼龙线镶边处钻出缝衣针，针尖带着福尔马林液刺入颈动脉。剧痛中镜面残片突然显影——十四岁的沈星蔓正在校医院库房，用他术后废弃的钢钉篆刻铜纽扣，火星溅落的轨迹与此刻蓝血滴落的路径完全重合。

地下管道涌来发酵糖浆的洪流。江屿白随波撞进展品修复室，工作台上散落的校服碎片正被缝纫机自动缝合。当针尖刺透卡其布，梭芯抽出的不是棉线，而是他坐骨神经末梢浸泡的药液神经束，线头拴着的薄荷糖晶在布料烙出纳斯达克休市倒计时的发光数字。

沈星蔓的香水味引爆了消毒灯管。江屿白在频闪红光中扯破校服内衬，抓出大把带血丝的灰鼠绒毛。绒毛突然吸附在渗血的肋间刺青上，在皮肤表面重组为圣日耳曼中学的排污管道图，排水口坐标正随他心跳频率变动。

"作品完成度取决于伤疤增生率。"

沈星蔓的裁缝剪扎进展台木板。江屿白拔出剪刀割开裤管，布料分层处露出人皮缝制的洗涤标签——上面用止血钳刻着校服成分比例：

65% 孤儿院火灾残留的皮肤碎屑

28% 历年手术缝合线拆解纤维

7% 证券交易大厅空气过滤芯积尘

通风井突然坠下青铜星轨仪残件。江屿白侧身躲过，零件砸进福尔马林液槽溅起浪花。液面浮动的油污显影出沈星蔓昨夜的身影：她正用江屿白的术后X光片拓印校徽模板，X光片肋骨折射的阴影恰好覆盖苏黎世黄金交易市场的实时监控盲区。

消防卷帘门被液压钳撕开缺口。江屿白爬进相邻的化学实验室，发现通风橱里陈列着二十罐甲醛溶液。当他转动第三罐的标签，泡发的校服残片突然舒展，在溶液里拼成沈星蔓背部的刺青放大图——巴塞尔协议III的补充条款，用江屿白声带切除手术的切口矢量图标注重点。

沈星蔓的高跟鞋跟凿穿了天花板。江屿白抬头看见她倒悬在钢梁间，貂裘下摆垂落的铜箔正飘落成道琼斯指数的K线图。当铜箔触及他撕裂的校服领口，蜂巢刺青突然导电，蓝血在布料蔓延的路径恰好是证券交易终端机的指令输入轨迹。

废弃的滴定管突然喷射蓝墨水。江屿白撞翻试剂架，泼洒的硝酸银溶液在皮质校徽上蚀刻出监控画面——十五岁的沈星蔓正在锅炉房地下室，用他截肢手术的骨粉调制蓝墨水，搅拌棒粘稠液体滴落的频率，与此刻他伤口渗血的滴速完全同步。

"最终校准需要活体刺绣。"

沈星蔓的刺青针穿透通风管道。江屿白反手拔出扎在肩胛的钢针，针尖沾着的皮肤组织突然在空气里显影——是孤儿院火灾当晚他背部烧伤的皮肤标本，焦痕边缘用显微刻痕标注着今夜伦敦铜的止损点位。

校服突然自动缩紧。江屿白听见肋骨在布料压迫下发出呻吟，肘关节补丁层里突然刺出钢钉。当他咬牙拔出钢钉，钉帽内壁镶嵌的微型胶卷开始显影——沈星蔓在初雪当天的自拍，背景里未竣工的金融大厦钢结构，与他背部钢钉的排布完全同频。

地下储油罐传来管风琴轰鸣。江屿白撬开检修口，发现巨型齿轮组正在碾磨校服纽扣。当他将染血的青铜星轨仪残件按进传动轴缺口，所有齿轮突然倒转，飞溅的铜屑在油污表面拼出终极坐标的经纬度——数字随福尔马林液蒸发不断变动，经线是他最后一次心跳的剩余时长，纬线对应着初雪融化的水位阈值。

沈星蔓的裁缝剪抵住他喉结。江屿白在窒息中撕开校服内袋，抓出半管凝固的蓝墨水。挤压管身的裂口处，褪色的墨迹突然活化成灰鼠群，噬咬着沈星蔓的貂裘下摆钻进展台电路板。短路爆发的火花里，整座场馆的校服突然集体燃烧，火焰在通风井气流中拼成江屿白全身骨骼的做空杠杆比例。

证券交易终端的关机音刺破烈焰。江屿白裹着燃烧的校服撞向消防栓，水流冲出的瞬间，布料灰烬突然吸附在伤口表面，形成焦黑的第二层皮肤。沈星蔓立在火场中心，将烧熔的铜纽扣按进他锁骨刺青的溃烂处，烙铁般的触感中传来她愉悦的耳语：

“我的毕业设计，是你穿着我缝制的伤疤。”

晨光割裂油污窗棂时，消防水在地面汇成血溪。江屿白从灰烬中拾起半枚纽扣，铜质表面反射出沈星蔓离去的背影。纽扣背面用显微刻痕雕着最后一条倒计时，蓝血正从螺纹边缘渗出：

距离初雪融化还剩3小时01分44秒

锅炉房深处传来校歌变调的风琴声。江屿白剥开焦化的校服内衬，发现心脏位置的布料夹层里缝着张泛黄的设计稿——十五岁的沈星蔓用经血绘制的初稿，标题行写着：

《第一件作品，是我的校服》

模特：江屿白 材质：创伤增生组织 工期：十年

而在人体结构图的肋骨部位，蓝墨水标注的修改批注正在渗血：

“此处需植入青铜星轨仪齿轮，以校准归期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