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幽蓝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海水包裹着一切,只有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浑浊中徒劳地切割着有限的视野。
沉船内部如同巨兽的肠道,扭曲、阴暗、布满锈蚀和未知的陷阱。
每一次划水都小心翼翼,搅起的气泡在光柱下翻滚,又迅速被沉重的黑暗吞噬。头盔里循环的混合气带着金属和腐败的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黑瞎子缀在队伍侧后方,墨镜后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阴影或水流的波动。
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特制的合金钩锁,锁链绕在腕间,冰凉沉重。
这东西在陆地上是攀岩越壁的利器,在水下,更多时候是拖拽装备或者…拖拽某个不省心队友的保险绳。
他的目光扫过前方——吴邪和解雨臣正打着手势,谨慎地探查着一扇半塌陷、被厚厚海藻覆盖的合金舱门。
张起灵如同沉默的影子,贴在吴邪侧后方的舱壁阴影里,手中长刀微垂,刀尖反射着冷光,随时准备应对门后可能扑出的危险。
王胖子则在他斜前方,警惕地用强光灯扫视着头顶那些垂挂下来、如同巨蟒般的锈蚀电缆和断裂管道。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林晚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悬浮在浑浊的水中,动作僵硬,像断了线的木偶。头盔面罩下,那张原本因为缺氧和惊吓而惨白的小脸,此刻却泛着一种诡异的红晕。
嘴角咧开一个痴痴傻傻的弧度,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甬道深处那片未被灯光完全照亮的浓稠黑暗。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被完全蛊惑的光芒。
脚蹼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划动着,整个人正以一种梦游般的姿态,一点点脱离队伍,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飘去。
黑瞎子眉头瞬间拧紧:“这丫头刚才被龟息丸噎得半死,又被小哥强行渡气,脑子进水了?还是被汪藏海的新把戏迷了心窍?”
“林晚!”
他立刻通过潜水服的通讯频道低喝,声音带着惯常的痞气,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发什么愣,跟紧,想给海龙王当压寨夫人去?”
通讯器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林晚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脸上的傻笑反而更深了,划水的动作加快了一丝,身体更加坚定地朝着黑暗深处“游”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神骤然锐利。他猛地将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向林晚痴迷凝视的方向。
惨白的光束撕裂黑暗,瞬间照亮了前方甬道尽头——
那里,悬浮着一个“人影”。
或者说,一个类人的生物。
它身形纤细修长,覆盖着一层闪烁着幽绿色荧光的、半透明如薄纱般的“皮肤”。
水流拂过,那层荧光皮肤如同活物般微微波动,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
没有清晰的五官,脸部的位置只有一片朦胧的光晕,依稀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一头由无数细密荧光丝线构成的“长发”,如同水草般在身后无声飘散舞动,在黑暗的水中拖曳出长长的、梦幻般的绿色光尾。
它没有腿,下半身是模糊的、流动的光影,如同传说中的人鱼。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诱惑力。
一条同样由幽绿荧光构成的、近乎虚幻的手臂,正朝着林晚的方向,轻柔地、带着无限魅惑地招动着。
人鱼?荧光水鬼?还是汪藏海搞出来的新式精神污染?
黑瞎子心头警铃大作:这玩意儿绝对有问题,林晚那副被迷了魂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眼看林晚距离那“荧光人鱼”越来越近,几乎要脱离光柱的范围,彻底没入那片被幽绿荧光渲染的诡异黑暗。
“操!”
黑瞎子暗骂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手腕猛地一抖,腕间缠绕的合金钩锁如同蛰伏的毒蛇,瞬间弹射而出。
锁链在水流中划出一道迅疾的银线,带着沉闷的破水声。
目标不是那荧光人鱼而是林晚。
钩锁顶端的合金爪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绕过林晚笨拙划动的手臂,“咔哒”一声轻响,死死扣住了她潜水背包后方的金属挂环。
钩爪锁死的瞬间,黑瞎子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回拽。
“呼啦——!”
巨大的力道通过锁链传来,林晚如同一条被鱼钩挂住的傻鱼,整个人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扯得凌空倒飞回来。
动作粗暴,完全不顾及她的姿势。
“噗通!”
林晚被拽得狠狠撞在黑瞎子身侧的舱壁上,厚重的潜水服撞在锈蚀的金属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撞似乎撞散了些许迷障,她头盔里的傻笑僵在脸上,眼神里的狂热褪去,瞬间被巨大的茫然和疼痛取代。
“哎呦!”
她痛呼出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但依旧有些懵懂,“瞎…瞎哥?你干嘛拽我?前面…有美人鱼叫我呢…”
林晚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还带着点委屈和痴迷的余韵。
“美人鱼?”
黑瞎子嗤笑一声,墨镜片后的眼神冰冷锐利,他一手死死拽着钩锁,另一只手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猛地扫向林晚刚才差点踏入的、那片被荧光人鱼魅惑的黑暗区域。
“看看清楚,你那‘美人鱼’请你去的是什么好地方。”
惨白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瞬间驱散了幽绿的魅影,将那片区域的景象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在距离那荧光人鱼悬浮位置不过三五米远的后方,整个甬道的空间被彻底封死。
不是墙壁,而是一片由无数柄寒光闪闪、造型奇特的短刃组成的死亡丛林。
那些短刃并非制式刀具,更像是某种特制的刑具或祭祀法器。
刀身狭长弯曲,如同新月,又似鱼钩,边缘开刃,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寒光。
刀柄则被牢牢镶嵌在两侧锈蚀的舱壁和顶部的管道夹缝里。
无数柄这样的弯刃犬牙交错,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刀刃与刀刃之间留下的空隙,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体型稍大的鱼都休想安然通过。
整个刀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毫无死角的立体绞肉机,锋锐的刀尖在强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冷芒,仿佛在无声地渴望着鲜血的滋养。
而那个散发着幽绿荧光的“人鱼”,此刻依旧悬浮在刀阵前方几米处,那虚幻的手臂还在招摇。
它身后就是那片寒光凛凛的死亡陷阱,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散发着甜美诱饵气息的屠宰场。
刚才林晚只要再往前飘个几秒,就会像一块主动送上门的新鲜肉排,直直撞进那片刀锋丛林里,后果不堪设想。
“嘶……”通讯器里传来吴邪倒抽冷气的声音,带着后怕。
解雨臣的眼神也瞬间凝重如冰。
王胖子直接骂出了声:“他姥姥的,这汪藏海老粽子,玩阴的还带美鱼计?!”
张起灵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浑浊的海水,死死锁定在那荧光人鱼和它身后的刀阵上,周身的气息更加沉凝。
林晚这下彻底清醒了,她看着那片近在咫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弯刃丛林,又看看那个还在招手的荧光幻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吓得小脸煞白,后怕得浑身发抖。
然而,就在这死寂与后怕交织的瞬间,林晚的目光扫过刀阵边缘一柄造型尤其奇特、如同特大号剁骨刀的弯刃时,她头盔面罩下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那柄刀比其他弯刃更大更厚重,刀背厚实,刀刃却异常锋利宽阔,刀柄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暗褐色的、可疑的污渍。
这造型…这气质…
林晚眨了眨眼,一种强烈的、不合时宜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喉头滚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被某种诡异审美冲击到的恍惚。
透过通讯器,发出了一声干巴巴的、带着点莫名赞叹的嘀咕:
“这…这美人鱼…拿的菜刀…好…好飒啊……”
“飒?!”
黑瞎子差点被她气笑了,墨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拽着钩锁的手都抖了一下,“妹子!你这关注点能不能别这么清奇?!那是菜刀吗?!那是要命的铡刀!还飒?飒你个头,黑爷我差点被你吓出心梗!”
王胖子也在通讯器里嚷嚷:“就是!飒什么飒!那玩意儿砍起人来比胖爷我剁饺子馅还利索!”
林晚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小声嘟囔:“…就…就造型挺别致嘛…”
解雨臣无声地叹了口气,折扇在手中合拢。张起灵的目光从刀阵移开,极其短暂地扫了一眼林晚的方向,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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