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海水裹挟着泥沙，如同一条暴怒的灰龙，在沉船狭窄的通道里横冲直撞。
强光手电的光柱被水流撕扯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翻滚的、带着腐朽木屑和不明碎片的暗流。
巨大的吸力从通道深处传来，拉扯着每一个人，身体在水中的挣扎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林晚死死抠住一块嵌入舱壁、早已锈蚀变形的金属管道凸起。
冰冷滑腻的触感透过潜水手套传来，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每一次水流猛烈的冲击，都让她觉得自己像狂风中一片即将离枝的枯叶。
【警告！前方水流异常！能量等级：高危！】
【建议：立刻脱离！或兑换【水下稳定锚爪】。】
【兑换价格：60咸鱼值。】
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音不合时宜地尖叫着，红得刺眼的警告框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林晚心里破口大骂：
脱离？往哪脱？这鬼地方前后都被激流堵死了！稳定锚爪？60点？！看看她系统界面左上角那个孤零零、可怜巴巴的数字——【咸鱼值：15】。
刚才为了保命，连最后一点压箱底的辣椒水都兑了，穷鬼的命就不是命吗？这破系统简直是催命符！
“抓紧！别松手！”
吴邪的吼声在通讯器里被水流噪音扭曲得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吃力。
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对面的舱壁上，靠着一根同样锈蚀的金属横梁勉强稳住。
解雨臣的情况稍好，他身形灵巧地卡在两根扭曲管道形成的夹角里，手中的折扇早已收起别在腰间，双手死死扣着管壁缝隙，水流冲得他束起的发丝在头盔内狂舞，那张总是从容的脸上也绷紧了线条。
黑瞎子在林晚斜前方，位置最为凶险。
他为了探查前方一个被杂物半堵的出口，冒险往前多游了几米，此刻正处在两股对冲水流的漩涡边缘。
他双脚蹬在一块相对稳固的沉船残骸上，身体却被水流冲得如同拉满的弓，全靠臂力和腰腹力量硬抗。
墨镜后的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只是被水流和呼吸器的杂音盖过，听不清具体内容。
“黑爷，撑住，往回蹬！” 王胖子在他身后不远处焦急地喊，试图靠近帮忙，却被一股更强的暗流猛地推开，撞在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瞎子脚下那块看似稳固的沉船残骸，在湍急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击和腐蚀下，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紧接着，连接处猛地断裂、崩塌。
“我操——！” 黑瞎子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他脚下的支撑点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水流狠狠卷起、抛甩！那股力量之大，远超他双臂的抓握力。
“嗤啦——！”
一声布料被蛮力撕裂的、极其清晰又无比尴尬的声响，穿透了水流噪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通讯器。
只见黑瞎子那条本就饱经风霜的黑色工装裤，从大腿根部开始，被一股巨大的、来自水流卷住残骸碎片的撕扯力，硬生生地、彻底地扯离了他的身体。
那半截裤腿如同一条黑色的水蛇，瞬间就被汹涌的灰色激流吞噬，消失在通道深处翻滚的泡沫和杂物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
黑瞎子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被水流卷着在狭窄通道里翻滚。
他徒劳地蹬着两条骤然暴露在冰冷海水中的、肌肉线条分明却只穿着一条湿透紧身四角底裤的腿，试图重新抓住点什么。
墨镜早不知飞去了哪里，露出他此刻写满了“卧槽”和“老子一世英名”双重崩溃的脸。
那画面极具冲击力，又荒诞得让人头皮发麻。
“噗！” 王胖子第一个没绷住，哪怕被水流冲得七荤八素，也忍不住喷出一串慌乱的气泡，“瞎…瞎子，你裤子呢？！海底裸泳表演啊？！”
吴邪目瞪口呆，嘴巴张着，半天没合拢。
解雨臣的嘴角极其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强行别过脸，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连一直如同磐石般沉默、隐在后方水流稍缓处的张起灵，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也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荒谬”的微光。
“闭嘴！死胖子！” 黑瞎子的咆哮在通讯器里炸开，充满了恼羞成怒，“老子他妈…哎呦！”
又一股乱流卷来，他差点撞上尖锐的金属断口，狼狈地扭身避开，光溜溜的大腿在浑浊的水里格外醒目。
社死，真正的海底社死现场。
林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景”惊得差点松了手。但下一刻，一股更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震惊。
黑瞎子现在就像个失控的人体鱼雷，在狭窄空间里乱撞，随时可能撞上尖锐物或者把别人也带沟里。
必须让他停下来！
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戳开了脑子里那个该死的蓝色商城界面，手指疯狂地往下扒拉。
保命道具，能固定人的，便宜点的。
目光在【安全绳】（80点）和【磁力吸盘】（120点）上绝望扫过，最终死死钉在一个角落的图标上——
【时尚豹纹平角内裤（男款L码，速干透气）】：特惠价，15咸鱼值。说明：意外状况贴心伴侣，弹性十足，束缚力可靠（？），自带强大气场，助您水中焦点。
林晚的嘴角狠狠一抽。
豹纹？！内裤？！给黑瞎子？！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但…15点，正好是她全部家当，束缚力可靠？管用就行！
没有时间犹豫了！黑瞎子又被水流卷着朝她这边撞了过来！
“兑换！兑换！” 林晚内心发出绝望的嘶吼，用意念狠狠点下按钮。
【滴！兑换成功！扣除咸鱼值15点！】
【物品：【时尚豹纹平角内裤】已投放至宿主手中！】
【当前咸鱼值余额：0。】
余额瞬间清零的肉痛感还没来得及升起，手心就猛地一沉。
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布料柔软却极具存在感、印着嚣张狂野黑金豹纹图案的男士内裤，凭空出现在她戴着厚手套的手里。
林晚：“……”
她捏着这条豹纹内裤，感觉比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还烫手。
看着翻滚过来的黑瞎子，林晚心一横，眼一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胡乱蹬踹的两腿之间，猛地一递。
“黑…黑爷，接…接住！” 她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破音的羞耻。
翻滚中的黑瞎子只觉有什么东西糊到了自己腿上，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
入手柔软，带着点弹性。
他低头一看。
一条崭新的、花纹极其嚣张狂野的豹纹内裤，正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那狂放不羁的图案，在浑浊的海水和惨白的手电光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空气再次凝固。
王胖子彻底忘了水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氧气瓶。
吴邪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僵硬地维持着扒住横梁的姿势。
解雨臣彻底转过身，肩膀抖动的幅度再也无法掩饰。
黑瞎子捏着那条豹纹内裤，动作彻底僵住。
他缓缓抬起头，隔着浑浊的海水，看向那个缩在角落里、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锈铁里的林晚。
他脸上的表情，从极致的错愕，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混合着荒谬、羞恼和某种被深深冒犯的复杂情绪，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狰狞、却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笑意的表情上。
他猛地将那条豹纹内裤胡乱往腰间一围，湿透的紧身底裤外面瞬间套上了一层张扬的豹纹。
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然后，他一手死死抠住旁边一块凸起的钢板边缘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提着那豹纹内裤松紧带边缘，隔着水流，对着林晚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堪称凶神恶煞的狞笑。
声音通过通讯器，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在林晚脆弱的神经上：
“行啊，妹子，够‘贴心’，雪中送炭啊这是！”
“这‘裤情’，黑爷我记下了！”
“之前那九千万——现在，利滚利，翻倍！！！”
“九千万债务，加收利息，连本带利，一个子儿都别想跑！！！”
那“翻倍”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已经因为咸鱼值清零而滴血的心口上。
她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利息？！这比高利贷还黑啊！
巨大的悲愤和恐惧让她下意识想后退辩解，脚踝却猛地传来一阵冰冷滑腻的剧痛和强大的拉扯力。
“唔！” 她痛哼出声，低头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几缕深褐色、如同腐烂水草般坚韧的海藻，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她脚边的淤泥里钻出，死死缠住了她的右脚踝。
并且正疯狂地收紧、拖拽，想将她拖离那唯一的支点，卷入更深、更汹涌的激流中心。
“救……”
林晚惊恐地尖叫被水流堵在喉咙口，双手死死扒着那块锈蚀的金属凸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债务的绝望，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蛛网上的飞虫。
就在她力量即将耗尽，身体被拖得离开支点半寸的刹那——
一道冷冽的银光，如同深海中骤然撕裂黑暗的闪电，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掠过。
没有破开水流的尖啸，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
是张起灵！
他不知何时已从后方水流稍缓处鬼魅般切近。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狰狞缠绕的海藻，手中长刀也并未完全出鞘，只是刀刃滑出寸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寒星。
刀锋精准无比地贴着林晚的潜水靴边缘切入，快得肉眼难辨。
“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快刀切断败絮的轻响。
那几缕死死缠住林晚脚踝、坚韧无比的海藻瞬间齐根而断。
断口处渗出墨绿色的粘稠汁液，迅速在浑浊的水中晕开。
缠绕的巨力骤然消失。
林晚因为反作用力猛地向后一仰，后背重重撞在舱壁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呛咳不止。但脚踝上那致命的拖拽感，确实消失了。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看向脚边。
几截断裂的深褐色海藻无力地漂浮着，缓缓沉入淤泥。而张起灵早已收刀回身，仿佛刚才那惊险的解救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他重新隐入后方水流稍缓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冷硬挺拔、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背影。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林晚手脚发软。
她靠着冰冷的舱壁，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咸鱼值余额，再感受着脚踝残留的冰冷触感，最后看向斜前方——
黑瞎子已经用那条崭新的豹纹内裤勉强“遮羞”，正单手死死扒着钢板，另一只手还提着豹纹裤带的边缘。
见林晚看过来，他扯动嘴角，再次露出那个“和蔼可亲”的狞笑，还特意晃了晃提着裤带的手，无声地用口型强调：
“利——息——”
林晚眼前又是一黑。
她默默地把脸埋进手臂和舱壁之间，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泣血的哀嚎。
这海底…不仅费命…还费钱…更要命的是…它费裤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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