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的密码锁（上）

林默冲出教学楼侧门时，铁皮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晚风裹着甜腻的槐花香扑面而来，熏得他一阵犯呕。红月亮已经升到头顶，把老城区的砖瓦都染成暗红色，像是凝固多年的血迹。

"跑！别回头！"他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左手死死攥着半块槐木纽扣，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混着冷汗黏在伤口上。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喊着什么，但声音扭曲得不成调，像是老式收音机串台。

爬满铁锈的围墙塌了大半，倒塌的砖石间长出半人高的野草。林默弓着腰钻过去，裤腿被玻璃碴划出三道口子，血珠立刻渗出来，热辣辣地疼。他不敢停下，沿着墙根快速移动，校服鞋踩在碎玻璃上嘎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锅炉房的铁皮烟囱在红月下像根插在地上的巨大锈铁钉。林默躲在坍塌的煤堆后面喘粗气，黑色的煤渣钻进运动鞋，硌得脚底生疼。他探出半个脑袋——三个穿着同样蓝布工装的人影正晃着手电筒在教学楼门口转悠，光束扫过墙面时，能看见他们身后拖曳着长长的、不自然的影子，像是贴着地面蠕动的蛇。

"得把他们引开。"林默咬咬牙，抓起块煤矸石用力砸向反方向的垃圾桶。"哐当"一声脆响，三个人影立刻转向声音来源，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疯狂的弧线。

就是现在！林默猫着腰冲过空场地，冰冷的铁门近在眼前。这扇歪斜的铁门他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却从没注意门闩位置有个奇特的金属装置——像是老式保险箱的密码盘，上面布满铁锈，数字"5"的位置有个明显凹陷。月光恰好照在锁孔上，林默倒抽一口凉气——锁孔形状与他手心那块槐木纽扣严丝合缝！

他刚要伸手去碰，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珠落地的清脆声响。手链第六颗珠子亮了，红光微弱却刺眼。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右侧废弃器材室方向传来隐约的孩童哭声，细弱得像蚊蚋振翅，却精准地钻进耳朵里。

"别叫..."林默下意识捂住嘴，才发现是自己牙齿在打颤。他强迫自己冷静，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旧伤——这是他从初中开始就有的习惯，疼能让他保持清醒。血珠渗出来滴在密码盘上，铁锈被染红，突然显出几处不连贯的划痕。

林默的呼吸猛地停滞。强光闪过眼前，他仿佛看见十年前的锅炉房——

十岁的自己蹲在煤堆旁，用铁钉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刻字。穿背带裤，白衬衫领口别着槐木纽扣，左眼下方有颗红得发紫的小熊胎记。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地上画出歪斜的光斑。"要记住密码..."一个模糊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小熊国王的宝藏..."

画面突然破碎，林默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脑勺撞在冰凉的铁皮门上。手电筒光束从教学楼方向晃过来，他赶紧缩到门后阴影里，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

"2545..."林默对着密码盘轻声念出第一个组合，这是黑板上算术题的答案。转盘纹丝不动。

"1515..."他又试了第二个组合，还是没反应。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发现中计了。

林默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血顺着掌纹往下淌，滴在槐木纽扣上。突然，他注意到纽扣表面的木纹——恰好组成九宫格的形状，而缺角的位置正在右上角。

"小熊胎记！"林默的脑子像被闪电劈开。他猛地想起记忆里那个细节：刻字时他总是无意识地抚摸左眼下方的胎记。如果把人脸想象成九宫格，左眼下方正是第三行第二列的位置！

3-2-？林默的目光落在密码盘上，手指颤抖着按下数字"3"。转盘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接着是"2"，又一声轻响。还差两个数字！

手电筒的光束扫到锅炉房门口了，林默能看见那三个工装人影越来越近，他们的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轮廓，像是纸糊的假人。

第三个数字是什么？林默的视线落在手腕的玻璃珠手链上，六颗红点像六只眼睛盯着他。"小熊小熊吃月亮，吃到第六个，长出六条腿..."童谣突然在脑子里响起，他猛地想起水下孩子们排列的阵型——五个人围成圆圈，而他站在圆心。

"5！"他按下数字键，转盘转动了大半圈。最后一个数字！林默焦急地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门轴处——那里用粉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头，耳朵缺了一块，和他掌心的纽扣完全一样！

"7！"他几乎是吼着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密码盘发出完整的"咔哒"声，锁孔突然弹出个金属栓，形状与槐木纽扣严丝合缝。

三个工装人已经走到二十米外，林默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混合着槐花和铁锈的气味。他颤抖着将半块槐木纽扣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一股热浪夹杂着煤烟味扑面而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喘息。

"林默！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