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纽扣

林默的眼睛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死死盯着脚下那半块槐木纽扣。月光从红月边缘漏出来一点，刚好照在上面，缺角的边缘和他左手心那块完全对上了。

"抓住她！"

身后的喊声让林默打了个激灵。苏晓棠的白色校服裙摆正在工装人之间挣扎，像被狂风卷住的蝴蝶翅膀。其中一个工装人的手指已经快要碰到她的头发，那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泥土，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操！"林默低骂一声，把心一横。锅炉房的门还在缓缓开着，里面的红光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但现在哪还有时间想那个。他把半块纽扣胡乱塞进裤袋，转身像头小豹子似的冲了过去。

"滚开！"

他用尽全力撞在抓住苏晓棠头发的那个工装人背上。那人力气大得吓人，林默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一堵砖墙，震得胳膊发麻。但对方到底是没防备，踉跄着松开了手。苏晓棠趁机往前一挣，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露出的眼睛亮得惊人。

"快跑！"林默吼着，顺手捡起地上那半块槐木纽扣。入手的瞬间，两块纽扣像是有生命一样互相吸引，"咔嗒"一声合在了一起。

刺眼的红光猛地炸开，比红月亮还要亮，照得周围如同白昼。林默感觉手心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差点撒手。那三个工装人像是被强光刺激到，动作明显一顿，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一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苏晓棠的声音都变调了，紧紧抓着林默的胳膊。她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疼得林默龇牙咧嘴。

"别废话！走！"林默拉着她就往锅炉房跑。红光亮得离奇，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地上像两只怪诞的大鸟。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扔在草地上的书包，突然有了主意。

在经过煤堆时，林默猛地把书包扯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朝反方向扔了出去。帆布包砸在废弃的篮球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书本散落一地。

"在那边！"他扯着嗓子喊，同时拉着苏晓棠矮下身子，借着红光的掩护冲向锅炉房。大部分工装人果然被吸引过去，有两个甚至已经跌跌撞撞地朝书包的方向跑去，只剩下两个还站在原地，脑袋歪来歪去，像是在分辨声音来源。

"快！"林默拽着苏晓棠冲进那道狭窄的门缝。里面比外面暗得多，一股浓烈的煤烟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他反手使劲关门，厚重的铁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肺里像是着了火一样疼。苏晓棠坐在他旁边，还在不停地发抖，抓着他胳膊的手就没松开过。

"刚...刚才那光..."苏晓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纽扣..."

林默摊开手心，那枚完整的槐木纽扣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红光已经减弱了不少，变成了柔和的暗红色，像一块裹着红布的暖玉。纽扣上的小熊图案比之前清晰多了，圆滚滚的身子，缺了一只耳朵，左眼下方有个小小的圆点——和他记忆里那个胎记一模一样。

"好奇怪的香味..."苏晓棠突然吸了吸鼻子。

林默也闻到了。除了煤烟和铁锈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是槐花蜜，但又更浓郁些，甜得有点发腻。这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妈妈喂他吃的那种枇杷糖浆，甜得齁人，却又带着点安心的感觉。

"你看墙上！"苏晓棠突然指着对面的墙壁，声音里透着惊恐。

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倒抽一口凉气。手心里的纽扣突然又亮了起来，红光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照亮了上面模糊的刻痕。那像是用铁钉之类的东西歪歪扭扭刻上去的，年代久远，很多地方都已经模糊不清，但借着红光，还是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数字和文字。

"1998...5...12..."林默一字一顿地念着，心跳越来越快，"小熊...被带走..."

"1998年5月12日..."苏晓棠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那是我叔叔的生日！我祖母说的，我那个出生没多久就失踪的叔叔，小名就叫小熊！"

林默猛地转头看向苏晓棠，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真的！"苏晓棠用力点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小时候听祖母说过好多次，说我叔叔是1998年失踪的，那天正好是他的周岁生日。我祖母到现在还保留着他的小衣服小鞋子，每年到这时候都会偷偷哭..."

林默感觉脑子像被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墙上的刻字，苏晓棠失踪的叔叔，代号"小熊"，还有他自己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墙角有个半开的木箱。箱子看起来很旧了，木头已经发黑，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刚才进来时太匆忙没注意，现在借着纽扣微弱的红光，能看到箱子里露出一角泛黄的布料。

林默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站起身，慢慢朝木箱走去。越靠近，那股甜腻的香味就越浓。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锅炉房里回荡，还有苏晓棠压抑的啜泣声。

"小心点。"苏晓棠也跟着站了起来，紧紧跟在林默身后。

林默蹲下身，轻轻拨开箱子上的蛛网。箱子没有上锁，只是上面盖着一块破旧的帆布。他掀开帆布，一股更浓郁的甜味涌了出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箱子里放着几件小孩子的衣服，看样子都是男孩穿的。蓝色的背带裤，白色的小衬衫，还有一双已经磨破鞋底的小皮鞋。衣服虽然陈旧，但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经常拿出来打理一样。

"这..."苏晓棠的声音颤抖着，"这和我祖母给我看的照片上，我叔叔失踪那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林默拿起那件蓝色的背带裤，布料已经变得很脆，稍微一用力就可能扯破。他注意到背带裤的裤脚上别着一个小小的挂件，是用槐木雕刻的小熊，和他手心的纽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小熊挂件的脖子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