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盯着空白的稿纸发怔时,窗外的香樟叶正簌簌落着。诗乐会的串场词要融合诗与歌,她写了又删,墨点在纸页上洇成小团乌云,像她拧成麻花的心事。
“要不别写了?反正音乐社有现成的主持词……”陈优优叼着棒棒糖晃进来,手机里循环播放江熠乐队的 demo ,鼓点震得床帘发颤,“你听《未寄出的信》,这段副歌绝了,歌词肯定是写给你的!”
林溪慌忙按暂停,耳尖发烫:“别乱说……我只是怕写不好,耽误诗乐会。”稿纸上“风”“叶子”“白衬衫”的词被划得乱七八糟,像她剪不断的思绪。
音乐社排练室在旧体育馆二楼,推开门时,贝斯的嗡鸣和鼓点扑面而来。江熠蹲在音响前调设备,白衬衫后背洇着浅灰汗渍,吉他随意靠在椅背上,弦枕上还沾着点松香。
“来了?”他直起身,眼角浅纹里晃着光,“先听听 demo ,找灵感。”
林溪抱着笔记本缩在沙发角落,看他调试效果器时,指尖在旋钮上转出好看的弧度。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地板上,吉他谱摊开在膝头,边角卷起毛边,写满批注。
“这段间奏空了,”江熠突然开口,声音盖过设备嗡鸣,“你的诗里,有没有能填进去的句子?”
林溪心跳漏了半拍,想起笔记本里那句“吉他弦在暮色里发亮”,却不敢说出口。她翻开稿纸,指腹摩挲着“风会记得每片叶子的形状”——这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句子。
“试试这个?”她把笔记本推过去,纸页上还留着奶茶渍,“我写的,可能……不太好。”
江熠扫了眼句子,突然笑了,指尖在吉他弦上拨出清响:“很好啊,和主歌的‘月光’能呼应。”他弹了段旋律,让她跟着念。
林溪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刚出口就发颤。“别紧张,”江熠停下吉他,“你的文字比声音勇敢,慢慢说。”
这句话撞进耳朵时,林溪想起高中演讲失误的那个午后。礼堂里的嘲笑声像潮水,把她的声音彻底淹没。她攥紧笔记本,指甲掐进掌心:“我、我可能……真的不行。”
排练室突然安静,只有空调外机嗡嗡响。江熠沉默地把吉他谱翻到某页,推到她面前——泛黄的纸页上,用铅笔写着“别怕,再试一次”,旁边画着歪扭的小太阳,是他受伤后退出篮球队时,队友留下的鼓励。
“我膝盖刚受伤时,连走路都疼,”江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队友说,‘伤口会结痂,勇气不会’。现在我能重新弹吉他,你也能让文字发光。”
林溪望着吉他谱上的小太阳,喉咙发紧。窗外的香樟叶沙沙响,有片叶子落在稿纸上,像被风送来的安慰。她深吸口气,跟着吉他旋律念出句子,这次声音没那么抖了,像破土的新芽,怯生生又带着劲儿。
江熠的吉他声裹着她的声音,在排练室里绕啊绕。夕阳漫进来时,林溪发现,他的吉他谱边角,不知何时也沾了点奶茶渍,和她笔记本上的,像一对秘密的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