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阳光刺眼得厉害,林晚眯着眼睛,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她把那件破军大衣裹得更紧了些,领子几乎要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里攥着的铜盒被体温焐得有些发烫,硌得手心都红了。
她没敢走大路,专挑那些田埂和小路走。雪地上还没什么脚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走得格外费劲。不合身的大衣下摆沾满了泥雪,冻得通红的小手时不时哈气取暖。胃里空得厉害,早上那点豆腐脑早就消化完了,现在饿得直抽抽。可她不敢停,也不能停。张大爷临死前那眼神,就像烙铁一样印在她脑子里。
"丫头...铜盒...藏好...找...林..."
张大爷没说完就咽气了,但林晚听懂了。这里面有秘密,有能让她摆脱王家的希望。想到王建军那张国字脸和手里的皮带,林晚打了个寒颤,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远处村庄里冒出几缕炊烟,在蓝天下显得格外清晰。林晚知道,那是别人家在做午饭了。香喷喷的米饭味儿、红烧肉味儿...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把口水咽了回去。等以后好了,她一定要吃一大碗白米饭,再浇上两勺红烧肉汁。
前面就是那片废弃的砖窑了。远远望去,就像个趴在雪地里的大怪兽,黑洞洞的窑口像是在张开大嘴等着她。周围光秃秃的,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半人高的杂草被雪压弯了腰。风一吹过,呜呜地响,跟哭似的。
林晚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圈。没人,没声音,只有风声。她深吸一口气,拨开杂草,弯腰钻进了砖窑。一股霉味儿混着灰尘味儿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窑里面比外面暗多了,地上湿漉漉的,结着一层薄冰,踩上去有点滑。墙壁上也结着冰碴子,看着就冷飕飕的。
她往里走了几步,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墙坐下。冰冷的砖头隔着薄薄的棉衣传来刺骨的寒意,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把铜盒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来,上面已经凝结了一层薄霜,冻得她手指发麻。
林晚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这才小心地打开铜盒。没有锁,盒盖轻轻就打开了。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摸上去软软的,有点扎手。中间放着半张泛黄的纸,边上还有个圆圆的东西,用红绳系着。
她先拿起那张纸,展开一看,是半张地图!上面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还有几个看不懂的符号。林晚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是哪儿的地图?藏着什么东西?她把地图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铜盒里,又拿起那个圆圆的东西。
是枚玉佩!通体翠绿,冰凉冰凉的,上面刻着一个字。林晚翻来覆去地看,借着从窑洞口透进来的微光,认出那是个"林"字。林?跟张大爷没说完的话对上了!难道她姓林?那王建军根本就不是她亲爹?
林晚的心怦怦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盯着那枚玉佩,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如果她不姓王,那她是谁?她的家人在哪儿?这半张地图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窑洞口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什么东西。林晚猛地抬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合上铜盒,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向洞口。
一个黑影堵住了洞口的光线,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站姿,林晚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王建军!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他是怎么发现的?
王建军慢慢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全是凶狠的光。他死死盯着林晚怀里的铜盒,就像狼看见了肉。
"小贱人!果然是你偷了家里的东西!"王建军的声音阴沉得可怕,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快把盒子交出来!"
林晚把铜盒抱得更紧了,慢慢往后退,后背很快就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了。
"不是偷的!"林晚咬着牙,声音因为害怕而有点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这不是你家的东西!"
"放屁!"王建军怒骂一声,上前两步就要抢,"这家里的东西,哪样不是我的?别给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晚拼命躲闪着,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四周,想找个脱身的办法。王建军往前逼近的时候,她注意到他弯腰时,腰间鼓鼓囊囊的,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再往下一看,林晚的眼睛亮了——他裤腰带上挂着一串东西,圆滚滚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银光。是银圆!还有他上衣口袋也是鼓鼓的,像是揣着个小本子。
林晚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这个年代私藏银圆、搞投机倒把是大罪!王建军原来一直在干这个!难怪他平时那么宝贝那个抽屉,还老是神神秘秘地出去。
"你别过来!"林晚突然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喊人了!"
王建军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抖了:"喊人?你喊啊!这荒郊野外的,你看有没有人来救你!我告诉你林晚,今天你不把盒子交出来,我打死你!"
说着,王建军就像一头恶狼似的扑了过来。林晚心里一横,与其被他抢走铜盒,不如拼一把!她假装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右手悄悄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把干净的积雪。在王建军扑过来的瞬间,她猛地把手里的雪团砸向他的脸!
"唔!"王建军被雪团砸了个正着,眼睛和鼻子里都进了雪,疼得他嗷嗷叫,下意识地用手去抹脸。
就是现在!林晚趁机把铜盒塞进身后的砖缝里,又搬了几块松动的砖头挡在前面,挡住了铜盒。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就想往窑洞深处跑。
"小贱人!我弄死你!"王建军反应过来,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着追了上来。
林晚个子小,身体灵活,在窑洞里东躲西藏。王建军气得哇哇叫,在后面紧追不舍。窑洞里堆放着不少废弃的砖块,林晚慌不择路,不小心碰倒了一摞。
"哗啦啦——" bricks砸了下来,林晚躲闪不及,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啊!"林晚疼得叫出声来,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脖子上,凉飕飕的。
王建军趁机扑了上来,一把抓住林晚的胳膊,狠狠把她甩到地上。林晚的额头又撞上了坚硬的地面,眼前一黑,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盒子藏哪儿了?说!"王建军蹲下身,一把掐住林晚的脖子,面目狰狞地吼道,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粗暴地摸索着。
林晚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手脚胡乱地挥舞着。她能感觉到王建军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心里又怕又恨。她死死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血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看东西都是红的。林晚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她胸前的口袋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像是揣了个小暖炉。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摸到了那枚贴身放着的玉佩。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到了手上,又浸润了玉佩。就在血液接触到玉佩的瞬间,那枚玉佩突然变得更加滚烫起来,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林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玉佩传遍全身,原本模糊的视线好像也清晰了一些。她低头看向胸前,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也能隐约看到玉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血丝!细密的血丝从"林"字周围蔓延开来,像是血管一样遍布整块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林晚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玉佩难道是活的?
王建军见林晚居然还在发愣,气得用力掐紧了她的脖子:"小贱人!还敢走神!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林晚被掐得眼前发黑,她死死咬着嘴唇,用仅存的力气抵抗着。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没找到自己的家人,还没报仇呢!王建军这个坏蛋,他不配活着!
就在这时,窑洞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小晚!小晚!你在哪里?听到回答我!"
这个声音...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是谁?
王建军也愣住了,掐着林晚脖子的手松了松。他警惕地看向洞口,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坏老子的事!"
"砰!"的一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冲进了窑洞。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怒。看到地上的林晚和掐着她脖子的王建军,男人的眼睛瞬间红了,怒吼道:"住手!放开我孙女!"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穿着军装的警卫员也冲了进来,迅速将王建军包围起来。
王建军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是谁?搞错了吧...我不认识你们..."
爷爷?林晚愣住了,看着那个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的男人,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是他吗?是她的亲人吗?
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林晚,看到她额头的伤口和满脸的血迹,心疼得手都在发抖。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按住她的伤口,声音哽咽:"孩子...别怕...爷爷来了...爷爷带你回家..."
"他..."林晚用尽最后力气,伸出手指着瘫在地上的王建军,声音虚弱却带着恨意,"他...他投机倒把...有银圆...还有账本..."
警卫员立刻上前,在王建军身上搜查起来。很快,那串银圆和一个小账本就被搜了出来。王建军脸色惨白,瘫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她陷害我...对,是这个小贱人陷害我!"
林正雄冷眼看着王建军,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林晚,看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尤其是上面那清晰可见的血丝纹路,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是...是林家的血丝玉!没错!这是我们林家的传家宝!"林正雄激动地说,声音都变了调,"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孙女...我的亲孙女啊!"
林晚再也撑不住了,在亲人温暖的怀抱里,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些恐惧、痛苦、无助,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把染血的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感受着那份奇特的温热,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昏迷前,她好像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听到爷爷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别怕,爷爷在,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阳光透过窑洞口照进来,正好落在林晚和林正雄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林晚不知道,她掌心那枚染血的玉佩,血丝纹路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掌心微微搏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