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一气诀》呢?那浩瀚如星海的功法传承呢?那足以改天换地的无上大道呢?
眼前这……这破田?这烂锄头?还有这个……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补丁老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我耗费性命,在尸山血海里搏杀,在元婴大能手下亡命奔逃,就为了……为了进来看一个残魂躺在破石头上睡大觉?
“喂!醒醒!”我的意念带着无法抑制的暴躁和难以置信,如同惊雷般在这个灰扑扑的空间里炸开,“这是《混元一气诀》?你谁啊?!”
那悠长的鼾声……顿了一下。
接着,盖在脸上的破草帽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向上掀开了一条缝。
缝隙之下,露出一只眼睛。
一只……半眯着的、睡意惺忪、眼屎还挂在眼角、写满了“被打扰了美梦极度不爽”的眼睛。
那眼神浑浊,像是蒙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污,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懒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又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的淡漠。
草帽下的嘴似乎极其轻微地撇了一下,一个拖沓得仿佛刚从泥浆里捞出来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强行从睡梦中拽出来的,充满了不情愿:
“啧……吵死了……”
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将我那点刚燃起的暴躁小火苗“噗”地一下浇灭了小半。剩下的,是更加浓重的憋屈和茫然。
“你……前辈?”我的意念体有些语塞,巨大的落差感让我的思维都变得滞涩,“这…….这里是《混元一气诀》的传承之地?您……您是守护者?”
“守护者?”那草帽下的独眼又懒洋洋地眯了眯,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无聊的笑话。盖在脸上的破草帽被一只骨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沾着点黑泥的手不耐烦地彻底掀开,随手丢在旁边的黄土地上。
一张脸露了出来。
出乎意料,并非想象中的老态龙钟或仙风道骨。脸型方正,皮肤是那种长年不晒太阳、又带着点营养不良的蜡黄。下巴上稀稀拉拉地留着几根没刮干净的灰白胡茬。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睛,眼袋浮肿,眼白浑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但偶尔开阖间,那浑浊的眼底深处,却会闪过一丝极快、极淡、难以捕捉的锐光,如同沉在泥沼深处的冷铁,一闪即逝。
他极其费力地用手臂撑着身下的大青石,慢吞吞地坐直了些,那身打满补丁的灰白道袍色,表面流转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仿佛内部蕴藏着一丝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只是这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米粒本身也显得有些干瘪,缺乏饱满的生机。
“那是……灵谷?”我的意念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灵谷,传说中蕴含灵气的谷物,是某些大宗门培育核心弟子、炼制高阶丹药的珍稀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眼力劲儿倒还有一丁点。”他懒洋洋地收回手指,仿佛刚才指出灵谷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那是‘玉髓芽’的种子,废了我老大劲儿才弄来的几颗,差点绝种的老古董。现在,归你了。”
“归我?”我还没反应过来。
“废话!”他那张蜡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明显的不耐烦,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看见这片地没有?干得冒烟了!看见那桶没有?去!外面那条快断流的阴沟里,给我打水去!把这地浇透了!然后把这几颗宝贝疙瘩,一粒一粒,按进土里!浇水!看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破锣般在我意念中炸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暴戾,瞬间驱散了之前所有的懒散。那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可怕压力再次降临,比之前更甚!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要将我这道脆弱的意念碾得粉碎!
“愣着干什么?等老子请你吃饭吗?!”他猛地一跺脚,趿拉着的破草鞋踩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灰扑扑的空间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脚下龟裂的黄土缝隙中,甚至激荡起细微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尘埃。一股源自空间本身的、令人心悸的排斥力骤然加强,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压着我的意念投影。
剧痛!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感知!那道意念投影瞬间变得模糊、摇曳,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去!干活!”那如同破锣般的咆哮声再次炸响,带着一种蛮横的意志,直接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
“是……是!前辈!”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憋屈、愤怒和荒谬感。求生的本能让我毫不犹豫地屈服了。意念体几乎是用“滚”的姿态,狼狈不堪地从这个灰扑扑的、令人绝望的“传承空间”里退了出来。
意识回归现实。
依旧是裂天峡边缘那处狭窄、冰冷、散发着土腥味的岩石裂缝深处。我背靠着湿冷的石壁,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中那枚温润的玉简,此刻摸上去,竟感觉有些烫手。
“外面那条快断流的阴沟里,给我打水去!”
那破锣嗓子般的命令,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反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