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肥第三天，洞府塌了。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时，我正按照天帝教的法子，将玉髓谷壳与灵泉水混合搅拌。下一刻，整座山体剧烈震颤，洞顶岩石如雨坠落。
"趴下！"
天帝一脚把我踹进刚挖的肥坑。腐殖土糊了满脸，却也因此躲过了致命一击——一块磨盘大的岩石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堆肥桶碾得粉碎。
烟尘弥漫中，我看到一道血光穿透山体，在洞府中央撕开一道三丈宽的裂口。裂口外，黑袍人脚踏血云，手中多了一件形似弯月的奇门兵器，刃口处闪烁着诡异的星光。
"噬星轮！"天帝的声音陡然尖锐，"血河老鬼连本命法宝都给你了？"
黑袍人阴森一笑，噬星轮凌空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起一片血浪。更可怕的是，轮刃上镶嵌的七颗星辰正与我体内星图产生共鸣，每转一圈，我丹田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星君大人。"黑袍人恭敬中带着讥讽，"您躲在这破山洞种地时，可曾想过会被自家法宝追杀？"
天帝脸色阴沉如水。我这才注意到，他赤着的上身浮现出与道袍上一模一样的星图，只是更加残破。噬星轮每转一圈，那些星纹就暗淡一分。
"小林子。"天帝突然低声道，"记得玉髓芽抽穗那天的感觉吗？"
我心头一颤。那天三道光柱贯通天地的景象历历在目，体内星力被疯狂抽取的痛苦记忆犹新。
"待会儿我说跑，你就——"
话音未落，噬星轮突然暴起发难！七颗星辰同时亮起，化作七道血色锁链从天而降。锁链未至，恐怖的吸力已经让我皮肤表面的星纹扭曲变形，仿佛要被活活扯出体外。
天帝猛地将我推向后方，自己却迎着锁链踏出一步。他瘦骨嶙峋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残破星图全开，在身后形成一片虚幻的星空。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四野。天帝竟用双手硬接住了七道锁链！枯瘦的手指与血色锁链接触处迸发出刺目的火花，他脚下岩石寸寸龟裂，整个人被压得半跪在地。
"跑！"天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双腿却像生了根。三个月来，这个总是懒散邋遢的前辈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如此狼狈的姿态——七道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噬星轮的吸力正在疯狂吞噬他本就所剩无几的魂力。
黑袍人得意大笑："堂堂星君，沦落到要靠一个筑基小修......嗯？"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我非但没跑，反而抄起了角落里的那把破锄头。
不是星光凝聚的法器，就是实打实的、沾着泥巴的破锄头。
"找死！"黑袍人袖袍一挥，三道血箭朝我面门射来。
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三个月来重复千万次的浇水动作化为本能，我抡起锄头划出一个半圆——不是攻击，而是像给玉髓芽松土时那样，轻柔又精准地拨开表层土壤。
"叮！叮！叮！"
三声脆响，血箭竟被锄头弹开！更奇妙的是，锄刃上沾着的灵土与血箭相撞时，爆发出细小的星光。
黑袍人瞳孔一缩："星壤？！"
我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锄头顺势下劈。这一式脱胎于播种时挖坑的动作，看似笨拙却暗含自然之道。噬星轮产生的吸力在这一刻反而成了助力，锄头速度暴增，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砸向黑袍人面门。
"蝼蚁！"黑袍人怒喝，噬星轮分出一道光刃迎向锄头。
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刹那，我手腕一抖，锄头轨迹突变——变成了给灵植间苗时那种轻巧的挑动。
"嗤！"
光刃擦着锄柄掠过，在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锄头精准地挑中了噬星轮边缘一颗星辰的镶嵌处。
"咔嗒。"
微不可闻的轻响，那颗星辰竟被撬松了一分！
"啊！"黑袍人如遭雷击，七道锁链同时一颤。
天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双臂肌肉虬结，猛地一扯！"咔嚓"声中，两道锁链应声而断！剩余五道也出现裂痕。
"小林子！"天帝暴喝，"第三株抽穗时的呼吸节奏！"
我立刻会意，调整呼吸模仿玉髓芽最后一次抽穗时的韵律。体内星图随之变化，那些纹路如同植物根系般舒展开来。奇妙的是，肩上伤口流出的血液竟泛起点点星光，自动飞向手中锄头。
锄刃瞬间亮如皓月。
"星芒锄法第一式。"我福至心灵，喊出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间苗！"
锄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所过之处空间泛起涟漪。黑袍人仓皇祭出三面骨盾，却在接触星光锄刃的瞬间土崩瓦解。
"噗！"
锄尖精准命中那颗松动的星辰，将它整个撬了出来！星辰离体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我的眉心。
"啊——！"黑袍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半边身体直接汽化。噬星轮失去一颗星辰，顿时威能大减，剩余六道锁链被天帝一把扯断。
"不可能！"黑袍人残躯暴退，"筑基修士怎么可能驱动星力？！"
天帝没有追击，而是踉跄着靠在一块碎石上，魂体已经透明得能看到身后的景象。他望着我手中的星光锄头，浑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因为他种的......不是灵谷......"天帝声音虚弱，"是星辰......"
黑袍人突然想到什么，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滚圆："难道那些玉髓芽是......"
话未说完，远处山林间突然升起三道血色烟柱。黑袍人面色一变，咬牙捏碎一枚骨符。黑雾涌起，裹着他残躯消失不见。
我顾不得追击，慌忙冲到天帝身边。他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星图残破不堪，只剩心口位置还有微弱光芒。
"前辈！"我手忙脚乱地掏出贴身收藏的三粒玉髓灵谷，"这个能不能......"
天帝微微摇头："浪费。"他指了指我眉心，"那颗星......够我撑一阵......"
我这才发现，从噬星轮上撬下的星辰正悬浮在识海，散发出柔和星光。按照天帝的指引，我引导这星光缓缓渡入他心口。
随着星光注入，天帝的魂体稍稍凝实了些。他吃力地抬起手，指向洞府角落——那件补丁道袍还挂在竹竿上，在风中轻轻摆动。
"披上......"
我赶紧取来道袍给他披上。星斗纹路接触到残魂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那些补丁位置亮起微弱但顽强的光芒，尤其是对应被我撬下的那颗星辰的位置，隐约有新的纹路在生成。
"听着......"天帝气若游丝，"玉髓芽......是当年天庭......星核所化......"
我心头巨震。难怪那些灵谷蕴含如此恐怖的星力！
"三处破损......对应三垣......"天帝继续道，"你每修复一处......就能......"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魂体再次变得透明。我赶紧又渡了些星光过去，却收效甚微。
"够了......"天帝推开我的手，"留着星力......自保......"他指了指洞府深处，"那里......有我藏的......种子......"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堆肥坑旁的岩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星纹密布的石门。
"下一茬......"天帝的声音越来越弱，"种在......紫府......"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他的魂体彻底透明，只剩下那件星斗道袍还保持着人形轮廓，静静躺在废墟中。
"前辈？前辈！"我慌乱地拍打道袍，却只激起几点微弱的星光。
远处血烟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修士御空的破风声。我咬咬牙，将道袍小心叠好揣入怀中，又抓起那把救命的破锄头，朝星纹石门冲去。
石门在接触到我身上星光的瞬间自动开启，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储藏室。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个装满玉白色种子的粗布口袋，一本封皮破烂的《农事纪要》，以及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铁锹。
我愣在原地。这把铁锹的样式，与民间老农使用的毫无二致，唯独锹面上刻着两个小字：
"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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