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欣垂眸掩住眼底讥讽的笑意,看着苏言摔门而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水珠。玻璃门外呼啸的冷风卷着落叶扑在他笔挺的后背上,像极了受不得半点委屈的贵公子——不过是说了句“一样重要”,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毛。
这两年她配合着演这场两小无猜的戏码,陪他翻墙逃课、假装脸红心跳地收下礼物,连傅沉舟偶尔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都要笑着化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觉得荒唐,明明自己才是戴着假面在刀尖上起舞的人,反倒是这位天之骄子先受不了这场戏的重量。
“娇气包。”她对着空荡荡的座位轻声嗤笑,拿起他刚才推过来的焦糖三文鱼寿司,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他骑着机车来接她,浑身湿透却固执地将暖宝宝塞进她怀里。但笑意很快消散在嘴角,她把寿司狠狠咬下一大口,在心里冷笑——苏言,果然沉不住气~。
电话拨通的瞬间,董欣欣拿捏住的呜咽混着抽气声泄了出来。听筒里传来苏研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法语混杂着英语的对话声,“欣欣?怎么了?”他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八千公里的时差,裹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我、我惹言哥哥生气了……”她蜷缩在寿司店角落的卡座里,盯着满地狼藉的酱油渍,睫毛上的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他问我喜欢谁,我说你们一样重要,他就……”话音未落,又一阵抽噎哽住喉咙。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苏研的呼吸声却变得沉重:“你别慌,告诉我具体在哪。”背景音里传来开门声和引擎发动的轰鸣,“我立刻订最早的航班,在原地等我。”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放柔,“别怕,有我在。”
董欣欣攥着手机滑坐在地板上,冰凉的瓷砖渗进骨髓。她望着玻璃门外昏黄的路灯,想起苏言离开时通红的眼眶,突然哭得更凶了——这场戏,好像真的要热闹起来了呢!
深夜的机场泛着冷白的光,苏研攥着登机牌冲出通道时,衬衫第二颗纽扣早已松开,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他在接机口一眼望见缩在柱子旁的董欣欣,女孩抱着膝盖,校服裙摆沾着酱油渍,睫毛还挂着泪珠,却比他半年前离开时更显清丽。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苏研看着她抬头时泛红的眼尾,恍惚间竟觉得那滴将落未落的泪,比巴黎铁塔下的晨露还要剔透。记忆里扎着双马尾追着他问数学题的小女孩,此刻像朵在暴雨后绽开的白茉莉,带着青涩又勾人的香气。
“苏研哥……”她抽噎着扑进他怀里,发间的樱花香混着寿司店的芥末味,让他喉结猛地滚动。苏研伸手抚上她后颈,指尖触到纤细的脊椎骨,这才惊觉她竟瘦了这么多。风从自动门灌进来,掀起她半长的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垂。
他收紧手臂,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着胸腔。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女孩,早已在时光里抽枝展叶,长成了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模样。
董欣欣仰起脸,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泪珠,在机场的顶灯下闪闪发亮。她揪着苏研的袖口,声音发颤:“明明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觉得你们都很重要......”她咬着下唇,眼眶又红了,“为什么言哥哥这么生气?他会不会回到小时候的样子,又像以前那样,说我是粘人精,再也不理我了?”
她垂眸盯着苏研皮鞋上沾的露水,想起幼时被苏言嫌弃跟屁虫时的委屈。那时她总踮着脚跟在他身后,哪怕被捉弄、被嘲笑,也固执地追着少年奔跑的背影。如今好不容易走近了些,难道又要回到从前隔着鸿沟的模样?想到这,新的泪水又涌出眼眶,“我不想失去言哥哥......”
董欣欣的眼泪沾湿了苏研胸前的衬衫,哽咽着将头埋进他颈窝:“可是我真的心里觉得苏研哥哥对我很重要……言哥哥总嫌我笨,不肯教我钢琴,每次都是你一遍又一遍地陪我练。还有公司那些复杂的文件,要不是你手把手教我……”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委屈又依赖。
顶灯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镀上层冷白光晕。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下隐约透出劲瘦肌理,歪斜的银灰色领带添了几分随性矜贵。他眉骨高挺,眼尾微挑的眸子里翻涌着暗沉沉的情绪,薄唇抿成冷硬直线,下颌线条锋利如刀。当他抬手将董欣欣拥入怀中时,腕间银色腕表折射冷光,与身上雪松香水味缠绕。二十二岁的男人喉结剧烈滚动,心跳声几乎震破胸腔,哑着嗓子道:"傻瓜,你也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掌心贴着她单薄后背,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早已成了他心底最柔软又最不可触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