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向稳重的江望梅脸上也流露出慌乱的神情。
他们才走,粮仓便被人烧掉,在离开之前,就有人潜伏在此。
周远凝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他回头望去,来时天空升起滚滚黑烟,眼睛被刺得阵阵发痛。
乌云捷发出一嘶鸣,江望梅走来扶住他,江松归眉头一皱,上马:“架!”扬长而去。
江望梅急切:“周大人……”周远凝紧抓着他的手,喘着粗气,道:“快……快去。”江望梅下人牵来一匹白马,江望梅利落地将他拽上马,道:“周大人要抓紧了。”
周远凝没有骑过马,坐在马背上被颠得摇晃不定,眼前模糊不清,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架!架!架!”
滚滚黑烟离江松归越来越近。
燃烧的火舌深深扎进他骤缩的瞳孔,黑烟攀上云霄,笼盖金乌,压得人喘不过气。
下人们只能手忙脚乱的灭火,看见从一片昏暗中冲出的一抹红,正是江松归架马被风掀起的衣角和他额间被掀起的红色抹额。
天干物燥,哪怕是烧起一寸的火在风的驱逐下也会很快蔓延。
有人围观,有人焦急,他下马率先提起水桶,冲那些人喊道:“有手有脚的都去灭火!”
河济仓附近是栖凤河,但大旱几月,河水已见底,露出河床,江松归又道:“快!都随我一同去栖凤河!”
待到江望梅等人到达后,只有一部分水苦苦支撑,周远凝被摇得头晕,第一时间去问下人:“没有水了?”一位下人脸已经被熏得焦黑,显然已经是去过,道:“没有了。”
周远凝看着窜着的火舌,仿若有噬天之势,道:“你去,把府里还剩的水尽数运来。”那下人连忙去办,江望梅道:“周大人定会有办法的,趁还来得及,我们快把还没烧毁的粮搬出来。”
但不说慌张是假的,他神情里流露的满是焦急。
“我让他们去散布流言,除此之外还做了什么?”
烛火衬托他眼,尽显凉薄。
将白纸用烛火点燃,一点点看着被吞噬殆尽,映照在他瞳孔中,漆黑的眸中中染上 色,照不进底,手指被炙热的火烧得一痛,他才松手。
他高坐堂上,手指细细抚摸着椅上的金雕,睥睨下方通报的亲信,他的脸白皙,眉宇却是锋芒显露,玄袍着身,身上寒气阵阵,多瞧一眼便能打起寒颤。
“回三殿下,是的。”
三皇子,江勿寒。
他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道:“他们具体做了些什么?”
亲信垂着头,一五一十说道:“他们在粮仓里掺了沙。”江勿寒单手托着头,手指轻点额头:“继续。”
“他们还放火烧了河济仓。”
“呵……”江勿寒口中吐出冷笑,眸子也愈发冰冷,亲信不明所以,但知道他是生气了,江勿寒缓缓道:“如此……无碍,派几个人,用一样的手段去清理,至于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哼……那是他们的本事,听明白就去办。”
短短几言,便决生死。
那些人的命不过蝼蚁。
亲信略微迟疑:“殿下……为何?唐川荆若是知道了……”江勿寒轻嗤一声:“他?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给他丢些琐碎的东西,便会像狗一样来捡,若不暴露身份,他那个脑袋也不会知道。”
汗水浸透长衫,周远凝满脸汗水,“他闲出空来擦掉脸上的汗珠,几番努力,将粮从火焰中抢来。
“周大人——我们没水了!”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周远凝焦急道:“太子殿下他们呢?”下人摇头:“他们还没有回来。”
水已经用尽,难不成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掉这一切?
抢回来的不过一些,若是剩下的被烧得一干二净,兰州百姓不知还要饿死多少。
周远凝还要进去,道:“里面的粮还能救,必须把那些都救回来。”
下人劝阻道:“大人,您别去了,那是无用功啊。”
周远凝始终固执己见,他不会听的。
江望梅扯住他,道:“等等。”
周远凝欲要走的身子一顿:“世子殿下?”发现他方才一直眺望着远处,江望梅道:“他们回来了。”
鲜艳的红色撞进所有人的视线,欲落的夕阳因他驻足,将抹额晕染霞光。
乌云捷背上托着水桶,但速度减缓,水稳稳地送来。
江松归带着人在后面抬着一大缸的水而来。
水来了。
几大缸的水都被稳稳放在地上,周远凝连忙道:“快!快灭火!”
江望梅惊讶不已,缓步走至江松归身边,道:“大旱如此之长,栖凤河竟还有水?”
江松归看着那些灭火的人,道:“都见底了。”江望梅问道:“这水从何而来?”
江松归道:“挖的,这么多人,都去挖,总会挖着。”
有了这几缸水,火势渐渐小去,江松归用手背擦掉脸颊的汗珠,道:“我们在一个地方一直挖下去,一刻不停,我们知道这是救命水,必须得挖出来。”
江望梅神情温和:“殿下辛苦。”
“不……嗯?那是?”
江望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黑影鬼鬼祟祟在远处杂草中望着,道:“我去告知周大人。”
江松归拍了拍乌云捷的背,道:“走,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他速度极快,提剑赶去,从后绕去,拨开杂草,却见野兔。
他有些疑惑地歪头,看着那兔子,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收起剑,俯身摸了摸,把那野兔放走。
“什么也没有?”
他疑惑着。
他一向细致,蹲下身在这杂草周围翻找,他抚摸着地上的泥土。
竟真摸出一块凹凸不平,他头埋的更低,想道:这是脚印……有人待在这里过。
风吹起,背后树叶传来沙沙声。
他直起身子,看向更深处的林子,独自走进去。
装神弄鬼。
踩在杂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寂的林里回荡。
“唔唔唔……”
“何人?”
他的手按着剑柄,蓄势而出,听着微弱的呜咽声,缓步靠近。
再看清楚人的一瞬,他僵在原地。
这是那仓吏,此刻满身污泥,被绑住双腿双脚堵住嘴,丢在这片林子里。
江松归扯下嘴中的布,替他割断手腕上的绳索,问:“你为何会在这?”
那人这才喘了口气,道:“那群山匪!他们放火烧了粮仓!”江松归注视着他:“嗯,现在火势已经平息。”
仓吏继续道:“周大人让我去告知贺大人,我一出去,就被那群山匪打晕了,醒来的时候他们就把我丢在这。”
这是不想让他去找贺南风。
“太子殿下,刚刚有个山匪就是从这里跑的!他去看火势,我恐他们之后还会有行动……”
江松归点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将这些事情告知周大人,你要回去,还是现在去找贺大人?”
仓吏不在意身上的肮脏,道:“请太子殿下帮我将这件事转告给周大人,我现在即刻去晋州。”
江松归将他送出林子。
粮仓火已经熄灭,周远凝看着已经烧成焦炭的干粮,内心是说不出的苦涩。
“周大人。”
江望梅开口,他安慰道:“大人莫伤心,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将粮食抢回一部分,晋州和京都都会再运些粮食,百姓们不会多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