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按出浅痕时,卫生间的排气扇突然停了。嗡鸣消失的瞬间,苏青听见行李箱在客厅地板上拖动的声音——是陈默凌晨埋尸前,没来得及处理的那只爱马仕旅行箱。
“去看看。”苏青扯掉橡胶手套,指尖还沾着眉夹蹭来的铁锈。第三章里她摸到的、陈默藏在木地板凹陷处的烟盒,此刻突然在脑海里发烫——那半包受潮的烟,戒烟日期是林晚星出国那天,而箱子里或许就藏着她回来的真相。
客厅的月光斜斜切进来,照亮行李箱半开的拉链。林晚星的香奈儿套装从缝隙里支出来,衣角的血渍在暗处泛着黑,像第三章里浴缸瓷砖缝里没擦净的暗红。陈默蹲下去拉拉链,金属齿却在三分之二处卡住,发出“咔哒”的钝响,和他刚才抠排水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卡着东西了。”苏青凑过去,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往里看。拉链齿缝里缠着几缕头发,蜜金色的是林晚星的,深褐色的是陈默的,还有半片干枯的月季花瓣夹在中间——正是第三章里陈默说“少了一片”的那盆“月光”月季。
陈默的呼吸猛地变重。他想起埋尸时,林晚星的发丝缠在月季花丛里,他当时疯了似的扯,却越缠越紧,最后只能连花带土一起铲进坑里。“她花粉过敏,除了月季。”他突然重复这句话,声音发飘,“大学植物课考试,老师问为什么,她偷偷跟我说‘因为陈默种的月季,刺都藏得很软’。”
苏青摸出尖嘴钳,钳口咬住拉链头时,金属冰凉刺骨。她想起第三章里拆出发绳的瞬间,珍珠滚落浴缸的脆响,此刻拉链里的头发被扯出的轻响,像根细针,扎进两人之间沉默的潮水里。“你看,”她把扯出的头发举到光下,“你的,她的,还有花瓣——就像你们三个,这辈子都别想分开了。”
拉链终于被撬开,露出箱子里的全貌。除了叠整齐的奢侈品,还有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封口画着简笔画月季——和大学时林晚星塞给陈默的情书落款一模一样。苏青的指尖碰到信封时,突然想起第三章里,陈默说“守着这房子,是等她,还是等原谅自己”,或许答案就在这封信里。
拆信封的动作很慢,牛皮纸的纤维挂在指甲上,像未拆的时光。里面掉出三张照片,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第一张是纽约唐人街的花店,林晚星举着盆蔫掉的白玫瑰,背后招牌写着“全美速递,中国鲜花”——苏青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总收到匿名的月季快递,卡片上只画着玫瑰,原来不是陈默寄的,是远在纽约的林晚星,在给她暗恋的人送他种不出的花。
第二张是建材厂门口,雪落在林晚星的貂皮大衣上,像撒了把碎盐。她蹲在陈默以前搬砖的地方,手里攥着张招工启事——第三章里提到陈默“辞了建材厂的活”,原来她早就知道,甚至偷偷来替他看过新的工作机会。
第三张最模糊,是机场VIP休息室的镜子自拍。林晚星对着镜头比耶,镜子里映出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侧脸轮廓和陈默重合——苏青的呼吸猛地停住,想起林晚星回国那天冲阁楼挥手时,身后跟着个推清洁车的大叔,当时只当是巧合。
信纸上的字迹洇了又洇,像写着写着就哭了:
“陈默,我骗了你。纽约的冬天太冷,洗盘子时手冻得握不住碗。他们说你辞了建材厂的活,我托人打听才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凑机票钱,去工地扛钢管砸伤了背……”
“那个‘华尔街男友’是假的,是我花钱雇的留学生。我妈说,只有让你觉得我过得好,你才会放我走。可我每次路过花店,都想给你寄盆月季,又怕你看出我在撒谎——你种的月季,花瓣比纽约的雪还软。”
“我这次回来,带了蓝纹奶酪,你以前总说等有钱了就买一整块。还买了阳台秋千的零件,你说过要装在朝南的位置,早上能晒着太阳喝茶……”
最后一句只写了一半:“陈默,我其实”——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像林晚星坠落在月季旁时,没说完的那句话,也像第三章里,苏青没敢说出口的“我也喜欢你”。
陈默的手指按在墨痕上,纸页被按出褶皱。苏青看见他指腹的泥垢晕染开来,和信上的泪痕混在一起,像幅丑陋却诚实的画。箱子底层露出半套秋千挂钩,金属光泽在月光下泛着冷,正好能和第三章里木地板凹陷处的孔洞对上——他早就钻好了装秋千的孔,她也早就买好了零件,两个人隔着三年时光,在同一个阳台上,做着同一个梦。
“她信里说的花艺工作室,”苏青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我表姐开的。上周她来咨询,说想找个带大阳台的房子,和‘很重要的人’一起种花。”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爬满了眼白。他想起第三章里苏青问“你守着这房子到底等什么”,现在才明白,他守的不是空房子,是她早就计划好的、两人的家。
阁楼的天窗传来鸽子扑腾的声音,苏青把信塞回信封时,发现箱衬里绣着行小字:“陈默的花房”。针脚歪歪扭扭,像大学时林晚星给陈默织的围巾,总是织错针,却藏着最笨的温柔。
“拉链卡住的地方,”苏青看着陈默的眼睛,一字一顿,“缠着你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有你种的月季花瓣。就像这三年,你们谁也没真正离开过谁。”
陈默突然捂住脸,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混着箱子里蓝纹奶酪的腥气——那是他最爱的味道,此刻却像种惩罚。苏青蹲下来,轻轻合上行李箱,没拉上的拉链还张着口,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把箱子拖进阁楼储藏柜。柜角堆着苏青画了一半的建筑图,第三章里没说完的“暗恋藏进钢筋水泥”,此刻突然有了形状:图纸上的阳台秋千,正好对着陈默家的方向。
锁柜门的瞬间,苏青看见那串珍珠发绳被陈默系在了柜门上,珍珠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这样,”他低声说,“她就知道,我们在等她回家了。”
楼下的早餐店飘来煎蛋的香气,新的一天开始了。而阁楼里的两个人,守着一箱子没说出口的真心,和一盆染血的月季,在罪与爱里,继续往下沉。
阁楼储藏柜的锁扣“咔嗒”扣上时,苏青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耳膜上,和楼下早餐店的煎锅声重叠成诡异的节拍。陈默正用抹布擦行李箱拖过的地板,木屑混着昨夜没清理干净的泥垢,在晨光里扬起细小的尘。
“她的手机,得处理掉。”苏青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银玫瑰吊坠——第三章里林晚星在小商品市场买的两条项链,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发烫。
陈默擦地板的手顿住,抹布在木地板凹陷处蹭出圈灰白。那里还藏着半包受潮的烟,戒烟日期是林晚星出国那天,而信里说“你为了给我凑机票钱砸伤了背”,原来他守着的何止是房子,是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亏欠。
“扔江里?”陈默的声音发哑,像被阁楼的蛛网缠住。
苏青摇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的垃圾桶旁,收废品的三轮车刚停下,穿蓝色工装的老头正把纸壳往车上捆。“太扎眼。”她转头时,看见陈默正盯着储藏柜门上的珍珠发绳,阳光穿过珍珠,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林晚星大学时总爱贴在笔记本上的星星贴纸。
手机突然在化妆盒里震动起来,屏幕亮得刺眼。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和第三章里那个“华尔街男友”的IP地址同区。苏青按住想抢手机的陈默,划开接听键。
“晚星的秋千零件,你收到了吗?”听筒里的声音苍老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
苏青的呼吸猛地滞住。这个声音……是林晚星的外婆。大学时去她家做客,老太太总坐在葡萄架下,给她们讲“晚星小时候偷摘月季被刺扎哭”的故事。
“阿婆?”苏青的声音发颤,余光瞥见陈默的指节捏得发白。
“是小苏啊。”老太太叹了口气,背景里传来麻将牌碰撞的脆响,“晚星说这次回来要给陈默一个惊喜,买了秋千零件让我先收着,说‘等装好了就带他来见我’。这孩子,从小就犟,当年非说要去纽约赚大钱,其实啊……”
电话突然被一阵电流声切断,再打过去时,已是忙音。
陈默猛地撞开储藏柜,翻出那只爱马仕行李箱。拉链再次卡住的地方,除了头发和花瓣,还夹着张折叠的纸条——是林晚星的字迹,写着外婆家的地址,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院子里的葡萄架。
“她要带我们去见外婆?”陈默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突然想起信里那句没写完的话,“陈默,我其实”——后面藏着的,是不是“想嫁给你”?
苏青抓起外套往外走,陈默攥着那张纸条跟在身后。下楼时,他们撞见三楼的张阿姨拎着菜篮子回来,看见陈默手里的行李箱,笑着打招呼:“小陈又帮苏小姐搬东西啊?昨天半夜看见你俩在楼道里,还以为进贼了呢。”
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苏青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第三章里他们清理血迹到凌晨,原来早被人看见了。
“阿姨看错啦,是我阁楼漏水,陈默帮我挪箱子呢。”苏青笑得僵硬,指尖掐进掌心,直到听见张阿姨哼着小曲进了门,才拽着陈默往小区外跑。
出租车驶离市区时,苏青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突然想起第三章里那半包烟。“你戒烟是因为她?”她问。
陈默望着窗外,声音很轻:“她出国前说,闻不得烟味,会想起我在工地抽烟被呛到的样子。”他顿了顿,“其实我早就戒了,只是没告诉她,想等她回来,给她个‘惊喜’。”
苏青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原来两个人的惊喜,都藏得太久,最后变成了葬礼上的白花。
林晚星外婆家在城郊的老巷子,院子里的葡萄架爬满了青藤,架下的石桌上,还摆着三只没洗的茶碗。老太太不在家,邻居说“早上接到个电话,急急忙忙去派出所了,好像是晚星的事”。
陈默的脸瞬间惨白。苏青的目光扫过葡萄架,看见角落里堆着个蛇皮袋,露出半截金属管——是秋千的支架,和行李箱里的零件正好配套。
“你看这个。”苏青蹲下身,从蛇皮袋里抽出张揉皱的收据,是本地五金店的,日期是林晚星回国前三天,收款备注写着“秋千全套零件,含防滑垫”。她突然想起大学时,陈默在工地摔过跤,从此走路总有些微跛,林晚星当时哭着说“以后家里的地板都要铺地毯,楼梯要装扶手”。
陈默的指尖抚过收据上的“防滑垫”三个字,喉结滚动了半天才说:“她还记得。”
阁楼储藏柜的锁突然在脑海里转动。苏青猛地站起身,往回跑时撞翻了葡萄架下的竹竿,惊飞了架上的麻雀。“我们漏了东西!”她的声音发飘,“那个匿名包裹!第三章里寄到阁楼的日记本,你还记得最后一页的日期吗?”
陈默紧随其后跑出来,出租车司机正打着哈欠刷手机,屏幕上弹出条本地新闻:“纽约归国女子林某离奇死亡,其外婆已向警方提供重要线索——据称死者回国前,曾购买大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姓名暂未公布。”
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日期,苏青突然想起来了——是陈默生日那天。而新闻里说的意外险受益人……她不敢想下去。
出租车在老巷子里急转弯时,苏青的手机收到条陌生彩信,是张模糊的照片:阁楼储藏柜的门锁被撬开,珍珠发绳掉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张照片——正是第三章里陈默埋尸时,苏青拍下的那几张罪证。
发件人附了行字:“我知道你们藏了什么。葡萄架下的竹竿,该挪挪了。”
陈默突然按住她的手,指腹触到手机屏幕的冰凉。“是林霜。”他低声说,“晚星的表姐,那个杀伐果断的律师。第三章里你说她在查‘被爱情掩盖的真相’,原来她早就盯上我们了。”
出租车窗外,葡萄架下的竹竿还歪在原地,阳光穿过竹影,在地上投下密密麻麻的网,像一张早已张开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陷阱。而阁楼里那只卡住的行李箱,此刻正躺在被撬开的储藏柜里,拉链张着口,像在无声地喊:“救我。”
出租车在老巷口急刹时,苏青的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疼得眼冒金星。窗外,林晚星外婆家的院门虚掩着,葡萄架下的竹竿倒在地上,青藤被压出几道深痕,像谁慌乱中踩过的脚印。
“等等。”陈默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腹冰凉,“你看竹竿旁边。”
苏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石板上散落着几颗米白色的珍珠,和第三章里林晚星发绳上的珍珠一模一样,只是此刻沾着新鲜的泥土,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是林霜。”陈默的声音发紧,“她比我们先到,在找东西。”
两人猫着腰溜进院子时,葡萄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像林晚星坠楼时的体温。蛇皮袋里的秋千支架不见了,只留下个浅坑,边缘有铁锹铲过的痕迹,混着几根蜜金色的发丝——和第四章拉链里的头发同个颜色。
“她在挖什么?”苏青的指尖摸到坑底的硬物,抠出来一看,是枚生锈的铜钥匙,挂着个月季形状的钥匙扣。
陈默的呼吸猛地变重。“这是我给她的第一把钥匙。”他的声音发飘,“三年前她出国前夜,我把阳台的钥匙给她,说‘这永远是你的家’。她当时把钥匙扣换成了月季,说‘等我回来,就用它开我们新家的门’。”
葡萄架后的厢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苏青拽着陈默躲进柴房,透过门缝看见林霜的背影——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个泛黄的作业本,正对着手机拍照,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林晚星小学时的笔迹。
“找到了。”林霜的声音冷得像冰,“陈默,你以为埋了尸体就能藏住一切?晚星的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当年在工地砸伤背,是因为替她爸顶罪——她爸挪用公款被查,你说‘我没爹妈,坐牢也不怕’,结果人家根本没领情,还逼着晚星跟你分手,出国躲风头。”
柴房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林霜猛地转头,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两位躲够了吗?要不要看看晚星最后写的话?”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日期是林晚星回国当天:
“今天要去见陈默了。我带了蓝纹奶酪,还买了他最爱的月季种子。外婆说,当年是我爸对不起他,可我不敢告诉他真相,怕他觉得我是为了赎罪才回来的。其实我只想告诉他,纽约的雪再大,也不如他种的月季暖……”
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陈默好像瘦了,背也驼了。他看我的眼神很冷,是不是还在怪我?我故意说有新男友,故意骂他没出息,其实是想看看他还在不在乎我。他手里的修枝剪好亮,我好像……”
后面的字被血渍糊住了,暗红色的痕迹漫过纸页,像第四章行李箱衣角的血,也像第三章浴缸排水口的血丝。
“看清楚了?”林霜把手机扔过来,“她不是被你失手杀死的,是故意撞上去的。她知道你不敢坐牢,知道你会藏尸,知道苏青在阁楼看着——她就是要你们两个,一辈子带着她的死活下去。”
苏青接住手机的手在抖,屏幕上的血渍仿佛还带着温度。她突然想起第四章里那封没写完的信:“陈默,我其实”——后面藏的不是“想嫁给你”,是“想死在你手里”。
陈默猛地冲向林霜,却被她侧身躲开,撞翻了柴房的木柴堆。几根劈好的柴火滚出来,露出底下的铁盒,盒盖没关严,里面露出半张照片:年轻的陈默背着受伤的林晚星,在工地的夕阳下笑得露出牙齿,林晚星的手里攥着朵蔫了的月季。
“这是晚星藏的。”林霜踢了踢铁盒,“她说‘要是我死了,就把这个给陈默,让他知道我从来没怪过他’。可惜啊,她算准了所有,没算到苏青会帮你藏尸——你俩,一个杀人,一个帮凶,真是天生一对。”
苏青突然想起第三章里,自己把林晚星的发绳系在储藏柜上,说“这样她就不会迷路了”。原来从一开始,林晚星就没打算迷路,她是沿着他们共同的记忆,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警察快来了。”林霜看了眼手表,“我已经把你们藏尸、清理现场的证据寄过去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晚星买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你,陈默。她算准了你会缺钱处理后事,想让你拿着这笔钱好好活下去——可惜啊,你偏要拉着苏青一起下地狱。”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陈默蹲在地上,手抚过铁盒里的照片,指腹蹭过林晚星的笑脸,突然笑出声:“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替我想好,连死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青的目光落在葡萄架下的浅坑上,突然明白林霜在找什么——是林晚星埋的月季种子,她想等陈默原谅她后,一起种在阳台的秋千旁。现在种子被挖走了,像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念想,被连根拔起。
警笛声停在院门外时,陈默把那枚月季钥匙扣塞进苏青手里:“藏好它。”他的指尖带着泥土和月季的清香,是第三章里埋尸时的味道,“晚星说过,钥匙扣能开花——等到来年春天,你帮我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开出花来。”
苏青攥紧钥匙扣,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她看着陈默被警察带走的背影,突然想起第四章里他说“她花粉过敏,除了月季”,原来不是月季不过敏,是她愿意为了他,忍着刺痒也要靠近那束光。
林霜走过她身边时,丢下句话:“别以为藏得住。阁楼储藏柜的地板下,晚星还藏了样东西——是她给你买的第三条项链,说‘苏青总穿白衣服,戴银色最好看’。”
警车载着陈默驶远时,苏青抬头望向天空,鸽子正从头顶飞过,翅膀掠过葡萄架,带落几片叶子,盖在那坑被挖开的土地上。她悄悄摸出手机,把那五张罪证照片设为了永久保存——不是为了威胁,是为了记住这个夏天:有人用死亡成全爱,有人用罪证收藏回忆,而那盆染血的月季,此刻正静静立在陈默空置的阳台上。苏青后来回去看过,被血渍浸过的土壤里,竟冒出了细小的嫩芽,是林晚星死前咬碎的那半片花瓣,在罪与爱的滋养下,倔强地发了芽。
她按林霜说的,撬开阁楼储藏柜的地板。底下藏着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银色的玫瑰吊坠在阴影里闪着光——和苏青脖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链条末端刻着行小字:“给青,等我们的花房建好。”苏青突然想起第四章里,林晚星在小商品市场说“要两条,一条送闺蜜”,原来她早把“三人同住的花房梦”,藏进了项链的刻痕里。
警察来阁楼搜查时,苏青把那枚月季钥匙扣塞进嫩芽的土壤里。金属贴着潮湿的泥土,像陈默和林晚星的体温,混着她的眼泪,一起渗进根须。林霜站在阳台门口,看着那盆发了芽的月季,突然收起了准备提交的“苏青包庇罪”证据:“晚星说,她种的花,要等春天再结果。”
陈默最终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刑三年。入狱那天,苏青去送他,手里捧着那盆长了新叶的月季。“她的种子发芽了。”苏青把花递进铁窗,“我在花房里给它留了位置,就在秋千旁边。”
陈默的指尖隔着玻璃碰了碰叶片,像在触碰某个易碎的承诺。“告诉它,”他的声音隔着铁栏发闷,“等我出来,就给它搭最好的花架。”
苏青开始按林晚星的日记改造阁楼。她拆掉了监视用的望远镜,在窗边砌了花台,把林晚星藏的月季种子撒进去。有天翻到日记最后一页,血渍下隐约透出字迹,用清水化开后,看到那句没写完的话:“我好像……还是想和他,从春天重新开始。”
第二年春天,陈默在狱中收到张照片:苏青站在开满月季的花房里,脖子上戴着两条银色玫瑰吊坠,身后的秋千架上,挂着那串珍珠发绳,风一吹,珍珠碰撞的声音像林晚星在笑。照片背面写着:“钥匙扣开花了,它在等你回家。”
葡萄架下的浅坑被苏青填上了新土,种上了从狱中寄来的月季苗。林霜偶尔会来浇花,看着花苗想起表妹总说的“月季有刺,却能开出最软的花”,突然明白有些爱从来不是毁灭,是哪怕带着伤,也要把对方托向春天。
警笛声早已远去,老巷的晨光里,只有花开的声音在响。那盆染血的月季终于抽出了花苞,粉白的花瓣裹着晨露,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清晨,林晚星举着糖醋排骨,在毕业照里笑得亮晶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