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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退让的荆棘 上

荊棘玫瑰吻

“滚出去。”

“在我报警之前,滚出我妹妹的房间,滚出这栋房子,永远……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韩亦泽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死寂和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狠狠劈开了卧室里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他没有看邢于笙,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和巨大的疲惫,死死钉在手中那张攥得变形、却依旧顽强昭示着罪孽的照片上——照片里,那个蜷缩在冰冷雨夜、月光银发凌乱、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少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坚冰。

邢于笙僵硬地站在原地,后背抵着冰冷坚硬的梳妆台边缘。脸颊上那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地灼烧着,嘴角残留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带着铁锈般的苦涩。但这皮肉的痛楚,远不及心脏被那句“永远别再出现”凌迟的万分之一。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卷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红肿的脸颊上,遮住了大半表情,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曾经在酒吧设局时充满侵略性、在画室角落吻她时带着毁灭性占有欲、在画廊守护她时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像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荒原,空洞,死寂,翻涌着灭顶的绝望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灰败。

目光越过韩亦泽那如同山峦般冰冷隔绝的背影,落在床上。

韩亦安蜷缩在那里,像一片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枯叶。墨黑的长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如同凝固的绝望墨迹。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剩下一种细微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搐。刚才哥哥那声“滚出去”的判决,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邢于笙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碎成齑粉,又在绝望的寒风中簌簌飘散。

她害了她。她带给她的,从来不只是那个巴黎雨夜的痛苦,还有此刻,这更深、更无解的绝境。因为她,安安被至亲如此粗暴地撕裂、如此彻底地否定。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邢于笙强行咽下,舌尖尝到了更浓的铁锈味。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再让安安看到她更狼狈的样子。

卷发下的眼睛死死闭上,再睁开时,那片空洞的荒原里,强行凝聚起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那决绝不是为了对抗,不是为了辩解,而是……退让。一种剜心剔骨、带着毁灭自己般痛苦的退让。

她不再看床上那片枯叶般的影子,不再看韩亦泽那冰冷的背影。她慢慢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迟滞的、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生锈般的僵硬。她抬手,极其缓慢地,用指腹擦去嘴角那抹刺目的血痕。指尖冰凉,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然后,她迈开了脚步。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心尖上。她绕开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照片残骸,绕过如同一座冰冷墓碑般矗立的韩亦泽,一步一步,走向卧室门口。

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像一根被强行绷紧、随时会断裂的弦。卷发垂落在肩头,随着她僵硬的步伐微微晃动,在灯光下投下沉重而孤绝的影子。

她没有回头。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离门口越近,离床上那片死寂的绝望就越远。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冰冷,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疯狂地向上缠绕,勒紧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对抗那灭顶的恐惧。

终于,她的手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拧开这扇门?拧开之后,门外的世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就在她指节用力,即将拧动的刹那——

“邢于笙……”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游丝般的呼唤,如同最细小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邢于笙强行筑起的冰冷外壳!

邢于笙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她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握着门把的手像是被焊死在那里。血液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慌和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的希冀,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疯狂搅动!

她猛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卷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开,露出那张迅速褪去最后一丝血色的、写满惊惶和难以置信的脸。

床上,韩亦安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她的脸依旧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墨黑的长发黏在冷汗涔涔的额头和脸颊上,凌乱不堪。那双曾经在画展上闪耀着自信光芒的墨黑眼眸,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涣散,空洞,却死死地、死死地望向门口的方向,望向邢于笙僵硬的背影。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才挤出那破碎的两个字。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冷汗,汹涌地从她空洞的眼中滑落,无声地砸在深色的丝绒被面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绝望。

那眼神里,没有挽留,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巨大的、无法承受的……被抛弃的恐惧。像一只被主人亲手推向悬崖边的幼兽,最后回望时,那一眼纯粹的、无声的绝望。

这一眼,比韩亦泽所有的咆哮和耳光加起来,杀伤力都要强一万倍!

“呃……”邢于笙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如同濒死的野兽!她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决绝,在这无声的、绝望的一瞥下,瞬间土崩瓦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了出来,扔在冰天雪地里反复践踏!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她不能走!她怎么能就这样丢下她?!丢下这个被她拖入深渊、此刻正被绝望吞噬的安安?!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爆发!她猛地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身就要扑回床边!

“邢于笙!”韩亦泽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带着绝对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在她身后炸响!“你想让她彻底崩溃吗?!滚!”

最后那个“滚”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邢于笙刚刚燃起一丝火星的心上!

她扑出去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瞬间捆缚!卷发下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她看到了韩亦泽挡在床前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背影,看到了他攥紧照片、指节泛白的手,更看到了韩亦安在他身后,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瞬间涌起的、更深更沉的灰败。

韩亦泽是对的。她的存在,此刻就是安安最大的痛苦来源。她的靠近,只会让安安在至亲的暴怒和她的罪孽之间,被撕扯得更加血肉模糊。

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苗,瞬间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无尽的绝望。

邢于笙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伸出的手,五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她不再看床上那双让她心碎的眼睛,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行尸走肉般,重新转回身,握住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停顿。指尖用力,拧动。

“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丧钟的最后一声余音。

厚重的橡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走廊里柔和的光线如同窥探者的目光,悄然渗透进来。邢于笙的身影,融入了那道狭窄的光带,然后,随着门被轻轻带上,彻底消失在门后。

“砰。”

门合拢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了韩亦安空洞的心上。她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身体软软地倒回枕头里,墨黑的长发铺散开来,如同祭奠的黑纱。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浸湿了大片枕巾。她不再抽搐,不再呜咽,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死寂。

韩亦泽站在床前,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床上那小小的、失去生机的身影完全笼罩。他听到了门合拢的声音,听到了邢于笙离去的脚步声在走廊地毯上远去,最终消失。

他依旧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照片上那个蜷缩在雨夜的破碎少女,和他身后床上这个无声流泪、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两个身影在他脑中疯狂重叠、撕扯!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他坚硬的壁垒。

他赢了?他赶走了那个罪魁祸首?可为什么……看着妹妹此刻的样子,他感觉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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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属于邢于笙的客房。

房间不大,布置简洁,带着临时居所的冰冷气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邢于笙身上特有的清冽淡香,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邢于笙背靠着刚刚关上的房门,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卷发凌乱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整张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般的粗重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脸颊上的红肿依旧火辣辣地灼烧着,嘴角的伤口渗着血丝。但这些痛楚,远不及心口那个被生生剜开的巨大空洞所带来的万分之一。韩亦安最后那无声的、绝望的一瞥,像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她死死咬住的嘴唇,破碎不堪。她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擦嘴角的血,而是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即将崩溃的嘶吼和痛哭死死堵在喉咙深处!卷发下的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了致命伤、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

不能哭出声。不能。这栋房子的墙壁太薄,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传到隔壁……传到安安的耳朵里。她不能再给她增添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维持着这个蜷缩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直到那股灭顶的绝望稍稍退潮,留下冰冷刺骨的麻木。

邢于笙缓缓抬起头。卷发被冷汗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她扶着冰冷的门板,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遥远而模糊的灯火微光,踉跄着走向衣柜。

打开柜门。里面挂着的衣物不多,几件简单的衬衫、裤子,还有那套今晚穿过的、沾着雨水和狼狈气息的黑色西装。属于她的东西,少得可怜,如同她在这个“家”里短暂而虚幻的存在。

她扯过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动作机械而麻木。她没有挑选,只是将那几件属于自己的衣物,粗暴地、胡乱地塞了进去。动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急切,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这房间里残留的、属于韩亦安的气息彻底吞噬。

衬衫、裤子、内衣……一件件被揉成一团,塞进行李箱。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种逃离地狱般的迫切。

就在她抓起最后一件叠放在衣柜底层的黑色针织衫时,动作猛地顿住!

针织衫下面,压着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硬皮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没有任何花纹。

邢于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这个笔记本……她认得。是韩亦安的。有一次她在画室画速写,随手记灵感用的。怎么会在这里?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了塞衣服的动作,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拿起了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很薄,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开了封面。

里面不是速写,也不是灵感。只有寥寥几页写了字。

第一页,只有一行娟秀却带着力透纸背决绝的字迹,用浓黑的墨水写着:

「墨色不是伪装,是淬火重生的铠甲。——致我的荆棘」

邢于笙的指尖猛地一颤!一股酸涩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她认得,这是画展《墨色涅槃》的主题阐释!安安把它写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微颤地翻过一页。

第二页,没有文字。贴着一张小小的、裁剪下来的照片。照片很旧,边缘有些毛糙。画面里,是巴黎初遇时,在塞纳河畔的阳光下,她邢于笙一头张扬的金棕色卷发被风吹起,笑得肆意飞扬,而身旁的韩亦安还是月光般的银发,微微侧头看着她,笑容羞涩而纯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倾慕和温柔。阳光为她们镀上金色的光晕,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邢于笙的呼吸骤然停止!指尖死死捏着那页薄薄的纸,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巨大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曾经的美好与如今的破碎,形成最残忍的对比!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痛苦,猛地翻开了第三页。

第三页,依旧没有文字。只夹着一小片……不规则形状的、泛着幽暗光泽的深绿色硬塑料碎片。碎片边缘锐利,像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撕扯下来的。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烫金英文字母,隐约能辨认出“……RESIDEN……”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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