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温是国王的第十三个孩子。
在她降生的那个冬夜,产房内的烛火瞬间凝结成冰晶,助产士呼出的白气甚至来不及消散,便冻结在了半空。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冻结万物的异象,成为了她与生俱来的原罪。
“诅咒!这是王国的诅咒!”国王的咆哮充满了恐惧与厌恶。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新生的女儿,而是一个会行走、会呼吸的灾厄预兆。他下令,要将这个白发婴孩立刻处死,以绝后患。
然而,王后却阻止了他。她凝视着襁褓中那个安静的婴儿,眼中没有丝毫母性的温情,反而燃烧着一种冰冷而灼热的野心。在这场血腥的王位继承权争夺中,一个“被诅咒的公主”,是一枚出奇制胜的完美棋子。
注:王位争夺战是这个王国的传统,每当王位空缺,王室成员之间就会展开一场残酷的斗争,以互相残杀的方式来决定新的统治者。
“陛下,公开处死您的血脉,只会让民众恐慌,让敌人找到攻讦的借口。”王后的声音冷静而具有说服力,“不如将她囚于高塔,对外宣称公主体弱,需要静养。这样,既能彰显您的仁慈,又能将这份‘力量’牢牢掌控在手中。”
国王最终被说服了。于是,柏德温的命运在她尚不能理解言语时便已被决定。她被带离了宫殿,囚禁于王国最偏远、最孤寂的石塔之顶。
高塔的生活,是无尽的沉默与孤独。魔法封印着唯一的门,只有固定的时刻,才会为送餐的仆人打开一道缝隙。柏德温的世界,仅限于一间石室,和一扇能望见天空与飞鸟的小窗。
其中一位名叫艾文的年轻仆人,对柏德温的境遇尤为不忍。他决定冒险,在一次送饭时,趁他人不备,悄悄走进了柏德温的房间。当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个孩子时,几乎为她的美丽而窒息。瀑布般的银白长发,以及那双如夜空中最亮星辰般的湛蓝眼眸。最独特的,是她左眼下方那一大一小、如同蓝色雨滴般的泪痣,为她纯净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神秘而忧伤的气质。
艾文被她这种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所震撼,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以至于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直到柏德温好奇地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猛然回神。女孩不会说话,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阿巴阿巴”声,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外界的渴望。艾文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同情,蹲下身子,温和地说道:“公主,我叫艾文。我来……教你说话和读书。”
女孩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着头。在艾文的耐心教导下,柏德温的进步飞快,很快便能磕磕绊绊地吐出自己的名字:“柏-德-温。”
艾文的善举被察觉,他被卫兵拖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艾文的消失,让柏德温彻底沉入了黑暗。她不再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任何幻想。在巨大的恐惧和孤独中,她发现了一个可以慰藉自己的方法——蜷缩在角落里堆放旧衣物的箱子中。在这片狭窄的黑暗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摇曳的月光下,影子被拉长、扭曲,仿佛活了过来。
“你有名字吗?”她对着墙上的影子轻声说。
影子沉默着。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腐朽’。书上说,这个词代表着终结与新生……听起来,很有力量。”
影子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意念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我即是腐朽。我将永远陪伴你。”
在她八岁那年,高塔的门在非送餐时间轰然开启。
一个身着华丽祭司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一双洞悉世事的青色眼眸,神情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国王与王后要见你。”
“你是谁?”
“人们都喊我祭司。”
“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这不是我的名字,也不要多问。我来这里,是为了国家的‘大事’。以及当你喊我的时候,要加上‘大人’两个字,以及‘您’,表示尊敬。”
柏德温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国王的眼神冰冷而疏离,王后则用一种评估货物的目光审视着她。祭司将一枚雕刻着复杂符文的古朴戒指戴在了柏德温的手指上。
“它会保护你。”祭司的声音很温和。但就在那一瞬间,柏德温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祭司头顶上浮现的一行奇异字符:【LV: 999+】。
“LV……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祭司脸上的微笑有了一丝凝固,那双青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惊异与杀机,但随即又被完美的温和所掩盖。
“一个无意义的标记罢了。”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后转向国王,“陛下,时间差不多了。”
国王不耐烦地挥挥手,对柏德温喝道:“服从祭司的安排,不许多问!”
柏德温低下头,将手缩进袖子里,那枚冰冷的戒指仿佛一条锁链,扣住了她的命运。她明白了,自己并非要去“觐见”父母,而是作为一件被尘封多年的工具,终于要被取出,派上用场了。
至于用场是什么,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