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那句“小凡不见了!”像一颗冰弹在我耳边炸开,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思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猛地扭头看向沈墨,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而尖利起来:
“沈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墨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铁青,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锐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狠狠钉在严宸脸上,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得让人脊背发凉:
“严宸!是你干的?!”
那个叫严宸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甚至更加从容。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腕——那被他握住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温热——仿佛只是随手丢开一件无用的东西。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混合着一种虚假的怜悯和胜券在握的诱导。
“林沫小姐,”
他的声音像裹了蜜的毒药,
“现在,你该看清楚了?沈墨,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谈保护你?”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墨紧绷的下颌线,
“至于小凡……呵,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了转移你的视线,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你闭嘴!”
沈墨的怒火终于冲破堤坝,他一步踏前,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他死死盯着严宸,眼神冰冷得能冻裂岩石:
“把小凡交出来!”
严宸却像没听见沈墨的咆哮,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他再次开口,声音温和得近乎催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沫小姐,跟我走吧。留在这里,你只会是他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甚至……沦为沈墨获取你能力的容器。”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像一个救世主在发出诱惑的邀请,
“想想看,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你的能力‘恰好’与他的家族有关?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蛊惑,
“只有我,能真正庇护你。我能帮你找到小凡,更能帮你真正掌控这份力量,而不是被人觊觎、利用。你值得拥有自由和安全,而不是深陷沈家这泥潭,永无宁日。”
“自由…安全…”
这两个词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迷茫。沈墨的沉默、那份被动过的文件、他对家族秘密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此刻小凡的凭空消失……所有那些被我刻意忽略或试图说服自己的疑虑,在严宸这番看似“坦诚”的剖白下,瞬间被点燃、串联、爆炸!一个让我心胆俱裂的念头疯狂滋生,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碎【沈墨,他才是那个真正想将我占为己有、掠夺我能力的人!那些所谓的“暗影议会”袭击者,那些黑衣人……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才是试图阻止沈墨,甚至……是来救我的?!】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我。所有对沈墨积累起来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信任和那些隐秘的悸动,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我看向沈墨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被欺骗的剧痛、汹涌的愤怒和冰冷的、本能的戒备。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远离了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林沫!”
沈墨看到了我眼神的剧变,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我从未听过的急切和……一丝恐慌?他想解释,
“别信他!严宸才是真正的毒蛇!他才是‘暗影议会’的操纵者!他想得到你的能力!他带走小凡就是为了胁迫你!胁迫我!”
他下意识地朝我伸出手,想抓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拉回他的世界。
“别碰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甩开他的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带着哭腔。我瞪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可怕的敌人,
“沈墨!你骗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什么家族秘密,什么保护小凡……全是假的!你只是想利用我!你想得到我的能力,就像他说的那样!”
我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旁边那个带着胜利者微笑的严宸,
“至少!至少他敢说出来!至少他承诺会帮我找到小凡!你呢?!你连小凡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你拿什么保护我?!”
每一个字从我嘴里吼出来,都像一把刀,先捅向沈墨,再反噬我自己。
沈墨张了张嘴,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看着我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戒备,看着我身体又下意识地向严宸那边挪动了半步……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东西复杂得让我心悸——愤怒、被背叛的痛楚、深不见底的担忧,还有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在被我这样指控的时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新的谎言。
“林沫……”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力感。那声音像钝器砸在我心上,但我强迫自己不去听。
严宸嘴角那抹胜利的弧度更深了。他适时地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稳稳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我冰凉又颤抖的手腕,将我轻轻但坚定地拉向他身后。他的身体挡在我和沈墨之间,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也彻底隔绝了我看向沈墨的视线。
“林沫小姐,你的选择很明智。放心,我的承诺,从不落空。”
他抬眼看向沈墨,声音带着冰冷的挑衅,
“沈墨,看来你的‘珍宝’,我带走了。至于沈小凡……想要他平安无事,你知道该拿什么来换。”
他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目光似乎穿透了沈墨,落在我身上。
“严宸——!”
沈墨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整个空间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我能感觉到身后陈秘书绷紧的气息。
“我们走。”
严宸不再理会身后压抑的风暴,他微微侧头,低声对我说,那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此刻却只让我觉得虚伪和冰冷。他拉着我的手腕,力道适中却不容挣脱,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转身朝着别墅那扇沉重的大门走去。
我被他拉着,脚步虚浮踉跄,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我不敢回头。不敢去看沈墨此刻的表情。我怕看到他眼中的痛苦会让我崩溃,更怕那痛苦只是他精心演绎的戏码。脑海里只剩下小凡天真的笑脸和沈墨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沉默。
【“他想要我的能力……他一直在骗我……”】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在脑中疯狂回响,盖过了一切。我任由严宸牵引着,走向未知的黑暗。
只因为,他给了我一个看似清晰的“答案”,和一根名为“找到小凡”的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可能连接着更深的沼泽。
沉重的别墅大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打了个寒噤。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严宸亲自为我拉开后座车门,动作绅士得无可挑剔。
在弯腰钻进车里的最后一瞬,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别墅门口,廊灯昏黄的光晕下,沈墨高大的身影孤零零地矗立着,像一座沉默的礁石。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再怒吼。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光穿透冰冷的夜色,牢牢地、沉沉地锁在我身上。那眼神……太复杂了。愤怒?有。被背叛的痛?有。深不见底的担忧?有。但最后定格在那双深邃眼眸里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也绝不想再见到的……绝望。一种仿佛世界崩塌,而他无能为力的、彻底的绝望。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那束目光,也隔绝了那个我曾以为可以信任的世界。车厢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和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车子无声地启动,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驶离了沈墨的世界,载着我,一头扎进严宸精心布置的、名为“拯救”的幽深陷阱。
我无力地靠在后座冰冷的车窗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逃出来了吗?还是……跳进了一个更可怕的深渊?
小凡……小凡你在哪里?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冰凉的脸颊。
身旁,严宸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递过来一方柔软的手帕。我没有接。在车窗反射的模糊光影里,我似乎瞥见他嘴角,那抹冷酷而满意的弧度,在阴影中无声地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