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密室墙上映出晃荡的影子,我靠着发烫的锻造炉壁喘粗气,腿疼得像有条毒蛇在啃骨头。刺客被我拿铁钳打断了肋骨,现在蜷缩在地上呕血,每咳一声胸口就陷下去一块。密室里弥漫着血甜味和机油味,墙上贴的齿轮图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那些线条在昏暗中扭曲成一张张鬼脸。
"谁派你来的?"我踢了踢他的肩膀,铁钳尖端还沾着他的血。这小子眼神疯疯癫癫的,嘴角却勾着笑,血沫子顺着下巴滴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他突然伸手抓向我脚踝,五指冰冷。我往后跳半步躲开,铁钳"当啷"砸在他手背。这一下够狠,能听见骨头裂开的轻响。刺客闷哼着蜷起手,手腕上露出块青黑色的胎记,看着挺眼熟——好像在哪个宫妃身边的内侍手上见过。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擦过铁板,"大秦的天下,迟早..."
话没说完就猛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前襟。他蜷在地上抽搐,右手却偷偷往怀里摸。我心里一紧,正要上前按住,他突然用尽最后力气将什么东西朝我脸上扔过来。
不是凶器。是块沾血的暖玉,掉进我怀里时还带着他的体温。玉上刻着半只展翅的凤凰,纹路精致得不像民间之物。正当我看清纹路的瞬间,刺客突然睁大眼睛指向东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最后一个音节卡在喉头,像是想说"凤"字,又像是"宫"字。
我低头看那玉佩,冰凉的玉石很快吸走了掌心的温度。凤凰纹...秦朝敢用凤纹的除了皇后还有谁?可始皇帝不是早就废了皇后之位吗?脑子里乱糟糟的,腿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血浸透麻布裤子,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是军械库里特有的盔甲声。我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把玉佩塞进衣领,紧贴着胸口藏好。刚掖好衣角,密室门就被人用刀柄撞开,灯影里站着个高大的人影,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
"出什么事了?"章邯的声音比平时冷三分。他瞥见地上的尸体,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腰间佩剑"噌"地出鞘寸许。亲兵想跟进,被他抬手拦下。"都在外面等着。"
密室门重新关上,只剩我们两人和一具逐渐变凉的尸体。章邯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刮过我滴血的裤腿,最后停在我衣领处——那里被玉佩顶出个浅浅的弧度。
"拿出来。"他往前走两步,靴底踩过地上的血渍,发出黏腻的声响。密室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油灯噼啪声听得格外清楚。
我把手臂抱在胸前,下意识退到锻造炉边。"什么?"
"别装傻。"他突然伸手抓向我领口,动作快得惊人。我往左猛地侧身,肋骨撞在炉子边缘,疼得眼前发黑。章邯的指尖擦着锁骨过去,带起一阵风。
"将军这是要杀人灭口?"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系统给的基因强化这时候总算起了点作用,至少让我能躲过他这一抓。
章邯没说话,后退半步盯着我,眼神里翻涌着什么。杀气?还是别的?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收剑回鞘,声音沉得像密室角落里的铁砧:"你可知那玉佩代表什么?"
我抬手摸向胸口,玉佩硌得皮肤生疼。"凤纹,后宫的东西。"
"糊涂!"他突然低喝一声,往前逼近一步。我们之间现在只隔了半步距离,我能看见他护甲缝隙里沾着的铁锈,闻到他身上和刺客一样的煤烟味——只是他的味道里还混着淡淡的松脂香,那是军中人常用来保养兵器的东西。
章邯的手悬在我脖子旁边,没碰到我,却让我浑身发僵。"这东西现在就该扔进熔炉烧了。你可知道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军工坊?"他的呼吸扫过我额头,带着点酒气,"后宫干政不是你能碰的,皇上都...""那杀人凶手就白死了?"我打断他,胸口一起一伏,"刺客都杀到军工坊来了,你还要当缩头乌龟?"
他突然掐住我下巴,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以为我愿意?"章邯的脸离得极近,我能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灯火,"上次修水渠死了三个工匠,上个月铸剑坊起火,这些事哪件背后没有猫腻?现在连你..."他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转身看向墙上的图纸,"这潭水太深,你蹚不起。"
我摸着发烫的下巴,突然笑出声:"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刺客死在这儿,我腿上还有伤,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我?"我抓起地上的铁钳扔过去,哗啦一声砸在他脚边,"要么帮我找到完整的玉佩,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反正左右都是死。"
章邯背对着我站了很久,肩膀微微起伏。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巨大的黑色怪物。"你想怎么做?"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找剩下的那半块玉佩。"我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来翻他的袖口,果然在夹层里找到张揉皱的纸片,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宫殿。"而且我要面见陛下。"
章邯猛地转身,眼神像淬了冰:"你疯了?现在去见陛下,等于把脖子伸到虎口里!"
"总比死在你这密室里强。"我把纸片塞给他,伤口疼得站不稳,只好扶着炉子边缘,"今晚子时在南门等我,带十个人。敢不敢来随你。"
他捏着那张纸,指节发白。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把纸片揣进怀里,大步走向门口。"把尸体处理掉。"拉开门的时候又停住,"还有,你的伤。"
"不用你管。"我别过头不去看他。
密室门吱呀一声关上,终于只剩我一个人。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撕下裙摆布条胡乱缠上,疼得倒吸凉气。刚想坐下歇会儿,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门缝外有东西动了一下。
是个人影,停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油灯闪烁间,能看见那人穿着深色宫装,袖口绣着朵小小的兰花——那是华阳太后宫里特有的纹样。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悄悄握紧藏在炉边的火钳。
人影停顿了两息,突然转身消失在黑暗里。走廊里只剩下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