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死寂一片。
噬魂鬼（或者说曾经是张大帅的躯壳）刚才站的地方，只剩下几缕还没散尽的幽蓝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盒亮粉。空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阴冷感，也被一种更凛冽、更干净的寒气取代了。
沈亦白甚至没往那边瞥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沉甸甸地压在林晚身上。
他鎏金色的瞳孔像融化的黄金，里面流转的古老符文已经隐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寒意的手，依旧牢牢攫着林晚的下巴，力道没松半分。林晚被迫仰着头，感觉自己的下颌骨在发出抗议的呻吟，灵魂深处那道新生的、滚烫的链接还在突突直跳，把沈亦白此刻翻涌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暴怒、震惊、还有一丝被强行绑定后的茫然无措——一股脑地塞进她脑子里。
“你……”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但那股能冻死人的寒意里，似乎又裹了点别的、难以分辨的东西，“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林晚痛得直抽气，下巴像是要碎掉，灵魂链接带来的冲击更是让她头晕眼花。但社畜骨子里那点被甲方逼到绝境后的反骨，以及刚才那口喷出去的热血带来的莫名亢奋，让她硬是挤出一个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的扭曲笑容：
“下蛊？沈总监，您这甩锅技术……跟生前一样炉火纯青啊！”她染血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自己脚下那片还在微微发烫、仿佛刚做完桑拿的影子，“搞清楚！是您！死乞白赖地钻进了我的‘豪华单间’！是您！先污染了我的私人领地！我这叫……叫正当防卫附带意外绑定服务！售后服务概不负责！”
“正当防卫？”沈亦白像是被这清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鎏金色的瞳孔危险地眯起，攫住她下巴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冰得她一个激灵，“用你的血？强行跟我……同生共死？”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仔细听，似乎又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不然呢？！”林晚豁出去了，反正下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看着您老人家魂飞魄散，然后等着那丑八怪把我熬成养料？沈总监，我这叫战略投资！高风险高回报！您现在能喘气儿……哦不，能凝实儿了，不得谢谢我这‘天使投资人’的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沈亦白重复着这个词，鎏金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他攫住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忽然松了极其微小的一分。那冰冷指尖上的温度，似乎也微妙地……回升了一点点？不再像冰锥，倒像是……初春的溪水，依旧凉，但不刺骨了。
他的视线，缓缓从林晚因为疼痛和激动而泛红的眼角，滑到她染血的、微微颤抖的嘴唇，最后停留在她颈侧剧烈跳动的脉搏上。那温热的、鲜活的搏动，正通过那道该死的血契链接，清晰地、不容抗拒地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沉寂已久的感知。
“同生……”他低喃，指尖无意识地顺着她下巴的线条，轻轻滑到她沾着血污的颈侧皮肤上。那触碰不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好奇的确认？冰凉的指腹下，是她滚烫的生命力。“……共死？” 这一次，那沙哑的声音里，冰冷的风暴似乎平息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困惑的、被烫到的茫然。
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研究性质的触碰弄得浑身汗毛倒竖，一半是痒，一半是说不清的麻。“喂！沈亦白！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我们这血契……它包售后，但不包……包调戏啊！”她色厉内荏地抗议，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沈亦白像是没听见她的抗议。他的鎏金色瞳孔深处，那些古老符文似乎又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的目光穿透了林晚，或者说，穿透了这间布满符咒的阴森石室，落向某个虚无的点。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接收着某种来自血契链接之外的、更庞大的信息流。
“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恍然，还有一丝……被气笑的荒谬感？“‘剧本’……‘民国冥婚’……‘获取军阀信任’……”他每念出一个词，嘴角就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拨开了重重迷雾。
林晚被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心里发毛：“喂！沈亦白！你别吓我！你是不是被那丑八怪打傻了？还是我的血……有毒？”
沈亦白终于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鎏金色的瞳孔里，冰冷的风暴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点玩味的慵懒光芒。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彻底松开，反而顺势用指腹在她染血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恶劣意味地擦了一下。
“傻？毒？”他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沈总监的刻薄和掌控感，“林晚，我倒是小瞧你了。”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只掉进自己精心设计陷阱里还懵然不知的小动物。
“你……”林晚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直打鼓。
沈亦白没回答。他环顾了一下这间贴满符咒、摆满骨灰坛、中间还画着诡异血阵的石室，鎏金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嫌弃。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声在石室里回荡。
下一秒，天旋地转！
阴森的符咒、粘稠的血阵、冰冷的石壁、还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灰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瞬间扭曲、破碎、消散！
刺目的白光取代了昏暗的烛光。
林晚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极其眼熟的地方？
一口棺材里。
但不再是之前那口腐朽、粘腻、散发着腐臭的民国棺材。而是一口线条简洁流畅、内壁泛着柔和乳白色微光的……高科技棺材？触手冰凉光滑，像是某种高级合金。
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沈亦白正慵懒地靠坐在棺材的另一头，身上不再是那件民国长衫，而是换回了生前那套笔挺熨帖、一丝不苟的黑色高定西装。领带松松地系着，露出一点性感的锁骨。他苍白的皮肤在棺材柔和的光线下显得近乎透明，俊美得不像真人，此刻正单手支着额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鎏金色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深邃的黑色，但眼底流转的，是比之前更胜百倍的、洞悉一切的掌控感和……戏谑？
“这……这什么情况？！”林晚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棺材盖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外面是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无数悬浮的光屏在无声地流动着数据。
“游戏结束。”沈亦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在安静的“棺材”里格外清晰。他微微倾身靠近，属于他的冷冽雪松气息瞬间将林晚包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忘了告诉你，”他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晚的眉心，动作优雅得像在签署一份价值亿万的合同，“这个让你差点魂飞魄散的‘民国冥婚无限流剧本杀系统’……”
他顿了顿，鎏金色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笑容加深，带着点恶劣的、终于揭开谜底的得意：
“……是我设计的。”
“选中你，”他凝视着林晚瞬间石化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却字字砸得林晚灵魂震颤，“就是看中了你比鬼还缺德、比甲方还能苟、以及……”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晚依旧残留着血污的嘴角，和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睛。
“……比系统bug还抽象的，有趣特质。”
林晚：“……”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弹幕在疯狂刷屏：
我拿你当阴间甲方，你拿我当系统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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