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魂虫

紫琪在漆黑的森林中游荡，脚下落叶发出沙沙声响。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腐殖质覆盖的地面上。她已经走了三天，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不停地移动，仿佛停下脚步就会被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吞噬。

"新鲜的肉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树梢传来。

紫琪抬头，看见一只形似猫头鹰的妖怪正盯着她，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她本能地绷紧身体，指甲瞬间变得尖锐。

"滚开。"她低吼，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妖力的震颤。

猫头鹰妖怪突然僵住了，羽毛蓬起："抱、抱歉，大人！小的没认出您是..."

它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窜，撞断了几根树枝。紫琪愣在原地，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泽，血管中流淌的似乎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发光的能量。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她继续前行，森林中的妖怪们或是远远避开她，或是恭敬地低头致意。没有谁再将她视为人类，甚至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当她能轻易嗅到几里外的血腥味，当她的眼睛能在完全黑暗中视物，当她不再感到饥饿和疲倦...她还算得上是人类吗？

一阵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几条半透明的生物在空中游动，形如水母，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迹穿过树林。

"死魂虫..."紫琪喃喃道。她曾在书上读到过这种存在，它们会收集新死之人的灵魂，带往来世。这么多死魂虫聚集，意味着附近有大量死亡。

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紫琪的血液凝固——一个小村庄正在燃烧，几十具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的被撕成碎片，有的则完整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几只形似豺狼的妖怪正在大快朵颐，鲜血从它们嘴角滴落。

死魂虫们在尸体上方盘旋，从每个死者的胸口抽出一条发光的细线——他们的灵魂。那些光之线被死魂虫缠绕着，带向远方。

紫琪站在那里，既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转身离开。她感到一种可怕的平静，仿佛这场屠杀与她无关，仿佛那些被撕碎的孩子、那些至死还紧握着农具的男人、那些试图保护家人而倒下的女人...都只是风景的一部分。

"我竟然...毫无感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已伸长成利爪，正微微颤抖。

最令她恐惧的不是眼前的惨状，而是自己对此的冷漠。

一条死魂虫从她身边飘过，似乎在好奇地打量这个半人半妖的存在。紫琪伸出手，死魂虫轻轻缠绕上她的手指，冰凉而柔软，带着某种悲伤的韵律。

"你们...要带这些灵魂去哪里？是桔梗那里吗？"她轻声问。

死魂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拉扯，仿佛在邀请她同行。

紫琪跟了上去。

穿过燃烧的村庄，越过一条小溪，死魂虫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它们携带的灵魂之光在夜空中形成一条蜿蜒的光之河流，美丽而哀伤。紫琪跟着这条光之河走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死魂虫们突然加速，朝着某个方向汇聚而去。

她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

一位白衣红裙的巫女站在晨光中，乌黑长发随风飘扬。无数死魂虫围绕着她旋转，将收集来的灵魂之光注入她手中的某个容器。巫女的面容平静而悲伤，仿佛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桔梗..."紫琪轻声道。

巫女猛地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还没等紫琪反应过来，桔梗已经张弓搭箭，破魔之箭带着净化之光朝她呼啸而来。

紫琪没有躲闪。

箭矢穿透她的胸膛，带着一蓬紫色的血雾从背后穿出。剧痛让她跪倒在地，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致命感。她低头看着胸口碗大的空洞，能直接看到背后的景象。伤口边缘泛着紫色的光芒，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你不是奈落。"桔梗的声音冰冷如霜，"但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紫琪艰难地站起身，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我...曾经是人类。"

桔梗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又恢复平静："半妖？不...比那更复杂。"她走近几步，审视着紫琪身上的妖纹，"奈落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我变成了他的同类。"紫琪苦笑，"或者说，他试图这么做。"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碎片——四魂之玉的一角，在晚上也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想请你...除掉奈落。"紫琪将碎片递向桔梗，"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桔梗没有接过碎片，而是用一种难以靠近的冷漠眼神看着紫琪："即使没有这个，我也会消灭奈落。但四魂之玉的碎片..."她摇头，"它只会带来灾祸。"

紫琪的手悬在半空："你不想要它？"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能抵抗奈落的同化？"桔梗突然问道，"普通人类被奈落的妖力侵蚀，要么死亡，要么完全变成他的傀儡。而你...既没有死，也没有完全屈服。"

紫琪愣住了。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无法回答。她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衣服上的破洞。

"有时候我感觉体内有另一种力量，像是..."她试图描述那种感觉，"银色的光，温暖又锋利，可能是白心上人的力量，他曾帮我净化过奈落的妖气。"

桔梗的表情变得复杂："有意思。"她转身准备离开，死魂虫们环绕着她飞舞。

"等等！"紫琪喊道，"你不打算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