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皇宫中圣旨传来。
上官澜,尔丞相之女,端方克孝,器识宏深,皇三子夏栖月,毓秀珅仪,温恭成性,金枝于叶,下嫁于尔,配为仙偶,尔其恪遵臣节,谨守天伦,敬事公主,不负朝恩。
上官青,尔丞相之子,诗礼传家,温良恭俭,秀外慧中,赐于三皇女百无戈为正君。
赫连雪,将门之女,功绩卓然,夏川泽,瑞王之子,柔明秉德,特此赐婚,结秦晋之好。尔夫妇当敦睦鹣鲽,内助攸资,莫负君恩。
丞相之子嫁给夏无戈?早就知道陛下偏疼三皇女,她平日就和文臣走的近,这下更能成为文臣之首,其他人都会听她的。
可是,三皇女异母同胞的弟弟夏栖月却嫁给了上官澜,驸马不得参政,日后只会削权,上官丞相除了一对嫡子嫡女之外,还有很多庶子庶女。
若是没有这些有野心的庶子庶女,丞相府一定会为三皇女马首是瞻,可是现在…丞相府怕是要被分得支离破碎。
华美的文书下,处处都是算计…
镇军将军府,赫连雪敛下眼中思索,恭敬地谢恩领旨。
宫人离开之后,赫连雪抬头看头上的牌匾,上面还是母亲封官时赐的字“镇远忠毅。”
夜晚,船只游过飞檐翘角之间,赫连雪看到摊贩处有一盆长势很好的兰花。
“少君,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寒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今天是雨安节。”赫连雪付了钱,把这盆兰花抱起来,放到断云怀里。
“搬回去,放到西院。”
雨安节是雨安国特有的节日,不仅可以放河灯,放烟花,彩灯笼,互送礼物,还有热闹的集市和数不清的表演节目,未婚的女君和郎君可以结下情缘——是一个很热闹的,年轻人的节目。
赫连雪看着河边放河灯的人们,去看河里的鱼,鱼儿游来游去,看上去很快乐。
“女君。”一个带着帷帽的男子羞涩的递上手中的红丝带。
雨安节,给年轻女子和男子搭线的节日,可以去领一条红丝带,缠到自己喜欢的人手腕上。
赫连雪之前一直在边彊,不是很了解,她有点懵,看着寒戈。
寒戈又瞅瞅断云,断云平时来回打探消息,脑子比较灵活,与大爷大妈的关系处的比较好。
“少君…”断云冲赫连雪摇了摇头。
赫连雪明白了什么意思,微笑着婉拒了对方,那男子失落地离开了。
“少君,那是不是夏公子?”
断云眼尖,指着一个消失的身影。
赫连雪看见了熟悉的衣服和背影,莫名有点不安,她反应很快,追了上去。
夏川泽郁闷的带着雀枝离开灯会,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思,明明不想就这样顺从地嫁给赫连雪,但是看着她对别的男子笑,那男子还含情脉脉羞涩的看着她,他心里就一阵烦闷。
之前闺中密友因为喜欢的人和别人走的近暗自神伤,他还怪对方不争气,但是轮到自己,才发现自己和那密友没什么区别。
夏川泽脚步走的更快了,想逃离那个让他烦闷的地方。
但是脑海中那个场景越来越清晰。
更气了,气的让人想发火。
“夏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川泽身体一僵,但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走越快。
赫连雪一急,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撒开!”夏川泽下意识的就想要拿鞭子,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心神一晃,动作慢了下来,就被赫连雪拽着肩膀了,挣扎了几下。
赫连雪感受手下的肌肤,仿佛被烫了一下,赶紧松开手。
夏川泽本来以为她会狡辩些什么,却看见赫连雪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
夏川泽以为自己会趁她发呆离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靠在了旁边的护栏上,抿着唇,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赫连雪。
“公,公子。"
“少君。”两个人被气喘吁吁的雀枝,以及断云和寒戈追上。
赫连雪看了这三个人一眼,思考了一瞬,对他们说:“断云,你带雀枝去附近买些小吃玩意,一刻钟后回来。”
“寒戈,你在附近守着,别让人就过来。”
雀枝担忧的看了一眼夏川泽,夏川泽看着赫连雪温和的眼神,心安了一分。
“没事的雀枝,不用担心我,赫连将军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断云笑嘻嘻地对雀枝说:“我们少君为人正直,一刻钟很短的,给他们点说话的时间,我们去买东西吧。”
雀枝心想也是,就走向了附近的小摊,偶尔担忧的往这里看一眼。
断云还向他介绍着小摊上的稀奇玩意儿,而雀枝看见他家公子和赫连少将军在桥边似乎在说些什么。
“少将军有什么话和我说?”夏川泽想到刚才河边向赫连雪示好的男子,心里有些烦闷,扭头去看桥边的柳树。
“夏公子,我知你可能因为赐婚的事对我有些不满,其实陛下一直想把我留在京城,我虽然更喜欢边彊的自由,但也不能抗旨,把你卷进来,实在不好意思。”
赫连雪说的话让夏川泽有些意外,他扭过头看见赫连雪诚恳的看着他。
“我虽及冠,但常年在军营生活,性子可能有些呆板无趣,我略有家资,可能夏公子不屑于这些黄白之物,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如果夏公子愿意,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赫连雪许诺,会爱护公子一生。”
夏川泽见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银票和几家田地地契和商铺租契。
“我不知道夏公子喜欢什么,想来想去,还是用这些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夏公子不要觉得太俗。”
赫连雪将信封双手递过来,眼神看着他,并无躲闪,只是平静,温和和诚恳。
夏川泽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
他承认,突然被赐婚,他是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他其实知道,这不是赫连雪的错,凤皇将锦绣婚姻当做平衡朝堂势力,玩弄帝王权术的工具,他和赫连雪都是棋局上的棋。
他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现在,他有点安心。
也许是因为脑海中,仍然记得那个人拿着匕首挡在他面前,替他拦住失控的疯马那一幕。
也许那一刻还谈不上因为救命之恩而心动,只是因为有点感激,但之后,赫连雪让人送他和张子父去医馆,还贴心的以买马的理由为张子夫的孩子付了医药费,他就为她的正直,善良和勇敢打动了。
“那个…”
夏川泽内心突然有一股冲动,驱使他想要说些什么,他叫了一声赫连雪,“少将军…”
赫连雪想起来了他刚才看到了那一幕,于是说:“你是在意刚才那个男子吗,实在抱歉,我之前从来不了解雨安节的习俗,我并不认识那男子,府里也没有什么侍君通房,你可以放心。”
夏川泽突然就感觉没什么要说的了,他只是感觉很快乐,很想微笑,低着头,流露出一种愉悦,掩饰不住的开心。
赫连雪疑惑的看着他,“夏公子,你怎么了?”
她对夏川泽的称呼仍然尊重,夏川泽心想,或许她是出于责任,或许她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拒绝赐婚,所以接受了现实,但是不可否认,赫连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而夏川泽,有点喜欢他。
“没什么,少将军。”夏川泽说:“谢谢少将军的心意,陛下赐婚,原不该辞,劳少将军费心。”
赫连雪呼了一口气,夏川泽不排斥他就行,虽然她对陛下随意赐婚十分不赞同,但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其他公子,反正她娶谁都可以,只要将军府能好好的,她不介意娶夏川泽,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只要她好好对夏川泽,不怕日子过不好。
而且夏川泽并不像京城中传言的那样跋扈泼辣不讲理,还是很好说话的,这打消了赫连雪的担忧。
赫连雪冲夏川泽笑了笑,正好这时断云带着雀枝买了很多的东西回来,平时不怎么逛街出府的雀枝脸上都是难得的开心,看见两位主子后又收敛了一分,乖乖的站在旁边。
断云手上肩膀上挂了很多的东西,看上去有点搞笑。
最近这几天总是下雨,下得京城雾蒙蒙的,船只在河道中都有些沉重的模样。
直到过了几天后,云散雨歇,天光乍现,万物霁初,路上才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而最为热闹的,是京城最近接连举办的几场婚事,一场比一场盛大,在三皇子取正君婚事面前,赫连雪和夏川泽的婚事显得没有那么的显眼。
不过物极必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有时候往往需要一点低调,才能长久。
赫连雪娶亲,赫连云赫连大将军也从边疆快马加鞭的带人回来了。
赫连云一个人坐在高堂上,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赫连云只有一个正君,两个女儿,正君在生小女儿赫连霁的时候难产而死,赫连云十分伤心,将小女儿扔给下人和管家照顾,将大女儿带到边疆保家卫国,也是为了逃避伤心的往事。
赫连雪比赫连霁大六七岁,因此前几年是母亲,父亲一起带大的,曾经其乐融融过,但是后来赫连云把他带到边疆,对她要求很严厉,母女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了。
拜过高堂和天地之后,赫连雪牵着红绸,和对面盖着盖头的夏川泽夫妻对拜。
赫连云去了灵堂,赫连雪一个人应对着来宾,赫连霁帮他挡了一会儿,让她赶紧去西院。
“姐,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赫连雪有点茫然,看着赫连霁冲她挤眉弄眼,一股无名火让她想打她妹妹,“正经点儿。”
“哎呀,这大喜的日子你假正经什么呀。”赫连霁笑着把她推进后院。
赫连雪顺着走廊走到西院婚房,看着上面绑着的红绸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是揭了盖头正在偷偷吃床褥上的桂圆花生,手里还拿着一壶酒的夏川泽。
如果赫连雪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合巹酒。
两人面面相觑。
夏川泽像踩了老鼠一样,手忙脚乱把酒壶放在原处,赶紧盖上盖头,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夏川泽有点紧张,怪自己贪吃,又怪赫连雪回来的这么早,最后开始怪桂圆和花生那么好吃…
他听见一声轻笑。
赫连雪轻轻的用玉如意挑开了夏川泽的盖头,夏川泽紧张的看着他,眼睛滴溜溜的转,又大又水润。
赫连雪看他脸颊和耳朵都红了,侧身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又笑了。
夏川泽咽了口口水,觉得喉咙有点干,他喝了小半壶酒,有点渴。
赫连雪喊人送来了一壶茶,给夏川泽倒了一杯,夏川泽偷偷瞄了赫连雪一眼,然后小口小口的开始喝了起来。
不够喝,赫连雪又给他倒了一杯,连喝了两杯,夏川泽这才意识到什么,看着手里还拿着茶壶的赫连雪,脸蹭的就红了。
“少,少将军…”
赫连雪放下茶壶,俯身,夏川泽忍不住屏住呼吸,赫连雪伸手用指腹擦起他唇角的茶水。
夏川泽呼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她要亲他,但是下一秒,赫连雪就用指腹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上面还有夏川泽的口脂。
夏川泽盯着赫连雪唇上那一抹红,咽了口口水,真的开始紧张了,“少…”
赫连雪左手捂住了他的唇,右手扶着他的腰,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该叫妻主了。”
夏川泽感受到额头上一触即分的触感,感觉自己要发烧了,身体越来越热,“妻主。”
“嗯。”赫连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左手拿开,亲上了他的唇,“可以吗?”
“嗯…”夏川泽喝酒喝的晕晕乎乎的,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赫连雪把自己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压了过来,帐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