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病号服

手腕还在发烫，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钻进了骨头缝。我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不是镜像世界那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腥，而是消毒水混着霉斑的味道，呛得我嗓子发紧。

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惨白的光线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墙皮上，看起来扭曲又怪异。我站在楼道最底层，楼梯扶手凉得像冰。口袋里的东西硌得慌，掏出来一看，是那片沾血的口罩，和瑶瑶留给我的那半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可能是在镜像世界待太久，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我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血腥的画面甩掉，脚步虚浮地往楼上走。

刚爬到二楼转角，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我趔趄了一下，扶住墙壁稳住身子，低头一看——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一张医院的病床停在楼梯转角，蓝白条纹的床单上印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极了血迹干涸后的样子。枕头歪斜地放在一边，上面还有个浅浅的凹陷，像是刚有人躺过。

"谁他妈恶作剧？"我骂了一句，心里却直发毛。我们这栋老楼都是些打工仔和老人，谁会弄张病床搁楼道里？我伸手摸了摸床单，还是温的。

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掏出水果刀，握在手里，刀刃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光。也许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瑶瑶还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回家看看。

我绕开病床，继续往上走。可没走几步，心脏猛地一收。

三楼转角，同样停着一张病床。

和二楼那张一模一样的蓝白条纹床单，同样位置的暗红色污渍，甚至连枕头的歪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我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凌晨三点的老楼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不对，太安静了，连平时整晚响个不停的空调外机声都没了。

我握紧刀柄，指节发白。目光缓慢地扫过病床——床上躺着个人。

是个孩子，看起来十岁左右，穿着和瑶瑶在镜像世界里一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他侧躺着，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这大半夜的，谁家孩子会睡在楼道的病床上？

我放轻脚步，慢慢靠近。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走到病床边，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推醒那个孩子。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他肩膀的时候，那孩子突然动了。

不是翻身，而是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缓缓转动，直到脸完全朝向我。我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那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紧闭着，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发紫。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手腕——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叠加，有些还在往外渗着淡黄色的液体。和瑶瑶照片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血奴......"我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些孩子，难道都是从镜像世界来的？

我不敢再看，转身就往楼上跑。脚下的楼梯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散架。我一步跨两个台阶，只想快点回家，确认瑶瑶是否安全。

四楼转角，病床。\

五楼转角，病床。\

六楼转角，病床。

每一层都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病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手腕布满针孔的孩子。他们像是有生命的展品，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恐怖的仪式。

我浑身发抖，不是累的，是吓的。汗水浸湿了后背，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难受得要命。终于，我看到了六楼自家的防盗门。

奇怪的是，门居然虚掩着。我明明记得早上出门送外卖时锁了门的。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从门缝里飘出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紧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在原地。

不是我熟悉的小客厅，而是一间宽敞的病房。雪白的墙壁，天花板上挂着输液架，地板擦得锃亮，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我家的沙发、电视、餐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医疗器械和药柜。

"瑶瑶？"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

没有人回应。

我往前走了几步，心脏狂跳不止。病房中央放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扎着马尾辫，正是瑶瑶！

"瑶瑶！"我大喊一声，所有的恐惧和疲惫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冲过去，想要抱住她。

床上的瑶瑶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哥哥，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太好了，她没事，她回来了！

我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脆弱，一定在镜像世界受了很多苦。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瑶瑶的微笑突然凝固了。

她的脸开始融化，像是蜡像遇到了高温，皮肤缓缓流淌下来，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窟窿。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溅在洁白的床单上，开出一朵朵恐怖的血花。

我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后退。床上的"瑶瑶"已经完全变了样——鸟嘴面具取代了她的脸，黑色的长袍罩住了病号服，正是我在镜像世界遇到的鬼差！

"欢迎回来，第三个印记持有者。"鬼差开口，声音嘶哑机械，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软糯。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烧得我脑袋发晕。我被骗了！我居然被这个怪物骗了！

"瑶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我咆哮着，举起水果刀就朝鬼差刺过去。

刀刃穿过了鬼差的身体，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仿佛刺中了空气。鬼差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像是无数根钢针，扎得我耳朵疼。

"小心！"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楼道里所有病床上的孩子都坐了起来。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接着，他们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下了床，四肢僵硬地朝我走来。

"完成血祭......完成血祭......"他们齐声说道，声音空洞而诡异。

我被围在了中间，前后左右都是这些"孩子"。他们伸出冰冷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和腿。他们的皮肤像冰块一样凉，力气却大得惊人，我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我！你们这些怪物！"我拼命挣扎，嘶吼着。

就在这时，整个楼道突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倒计时声，像是有数百个孩子在齐声倒数：

"三......"

我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像是有人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了上面。黑色的印记变得滚烫，红光透过皮肤隐隐透出。

"二......"

门缝里，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开始蔓延。是镜像世界的血纹！它们像有生命的蛇，顺着地面快速爬行，朝着我涌来。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现实世界和镜像世界，正在重叠？

透过鬼差的鸟嘴面具，我似乎看到了瑶瑶痛苦的脸一闪而过。她在哭，她在向我求救！

"瑶瑶！"我嘶吼着，想要冲过去。

可是那些孩子死死地抓住我，让我动弹不得。血纹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踝，一股暖流顺着小腿蔓延上来，和镜像世界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整个楼道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壁开始变得透明，我能同时看到两个世界的景象——一边是熟悉的老楼楼道，一边是镜像世界阴森恐怖的街道。

鬼差缓缓举起手，鸟嘴面具的眼洞里闪烁着红光。它开口说道，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

"血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