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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暗涌

余生每分每秒

圣德伦高中的雨季仿佛永无尽头。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湿冷的空气浸透每一寸砖缝,也渗入骨髓。颜轻月靠在后排冰冷的窗玻璃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划过一道蜿蜒的弧线,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讲台上,历史老师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她的左手,始终藏在课桌的阴影里。无名指根部,那枚温润的银色素圈紧贴着皮肤,冰凉的金属早已被体温熨烫得温热,却依旧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一个无法忽视的烙印。昨夜工作室的灯光、那首穿透灵魂的《月光航线》、滚烫的吻、还有陈庭单膝跪地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郑重与占有……每一个画面、每一种触感,都如同藤蔓,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疯狂滋长、缠绕、勒紧。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慌的、带着甜腥的渴望日夜撕扯着她。

每一次在天台沉默的聆听,每一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陈庭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和更深沉意味的目光,都让她脚下那道名为“九岁鸿沟”的深渊裂得更深,也更令人眩晕。

“颜轻月同学?”

一声点名将她的神思猛地拽回。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请回答一下,凡尔赛体系崩溃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教室里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探针。

颜轻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准确而流畅地复述着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她的回答无懈可击,像一块打磨光滑的冰。然而,就在她落座的瞬间,几声刻意压低的窃笑如同细小的毒虫,钻入她的耳膜。

“装什么清高……”

“就是,昨晚有人看见她从陈老师的车下来,啧啧,淋得透湿……”

“谁知道去‘工作室’干了什么?成年礼物?呵……”

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她竭力维持的平静。颜轻月握着笔的指尖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冰寒。桌洞里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指根的皮肤。

放学铃声如同救赎的号角。颜轻月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无视身后那些黏腻的、充满窥探和恶意的目光,迅速汇入离去的人流。她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回到半山那座冰冷空旷的别墅,至少在那里,恶意被昂贵的大理石和空旷的回廊隔绝在外。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别墅庭院。颜轻月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扑面而来。她裹紧外套,快步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然而,脚步却在玄关处顿住。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她的哥哥,颜义轩。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深邃而略显疲惫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站在玄关阴影里的颜轻月。

“回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颜轻月的心微微一沉。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插进校服外套的口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戒指,带来一丝隐秘的刺痛和支撑感。

“哥。”她低唤一声,声音平淡无波,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更长,更显孤寂。

颜义轩掐灭了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没有寒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直射向颜轻月。“学校那边,今天联系我了。”

颜轻月脚步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背脊习惯性地挺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解释。清冷的眸子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关于你和陈庭老师的一些……传闻。”颜义轩的措辞很谨慎,但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校长亲自打的电话,措辞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影响很不好,轻月。”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落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永无止境的背景音。帮佣阿姨早已识趣地退回了佣人房。

颜轻月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传闻?那些恶意的揣测和窥探,终究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甚至惊动了校长。她感到一种被剥光的羞耻和冰冷的愤怒。她抿紧唇,没有说话。

“陈老师,”颜义轩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她是一位非常优秀、非常有前途的音乐家。你们是师生,年龄、身份、社会认知……哪一样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带着一种兄长式的、不容辩驳的权威,“轻月,你还小,刚成年,很多情绪只是青春期的不稳定。但陈老师不一样,她的人生和事业,经不起任何污点的玷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污点?”颜轻月终于开口,声音像冰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而冷冽。她抬起眼,直视着颜义轩,那双总是覆盖着薄冰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什么是污点?哥。是她弹奏的音乐?是她给予的关心?还是……”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尖锐,“我?”

颜义轩的眉头猛地蹙紧。他显然没料到一向清冷寡言的妹妹会如此直接地顶撞。“轻月!注意你的态度!”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我不管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现在起,立刻停止一切不必要的接触!我会亲自向校长说明情况,也会和陈老师沟通。你的重心是学业,是顺利申请大学!其他的,都不该是你现在考虑的!”

“沟通?”颜轻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像处理一件有瑕疵的商品一样,去和她‘沟通’吗?哥,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颜义轩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用你十八岁刚成年的阅历?用你对这个社会规则的一无所知?轻月,别天真了!这个世界不会包容你们!那些流言蜚语会像跗骨之蛆,毁了她,也会毁了你!”他的语气急促起来,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焦躁,“你父母不在了,我有责任……”

“别跟我提责任!”颜轻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尖锐痛苦,像冰层碎裂的脆响。她也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你的责任就是在我最需要亲人的时候,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就是隔着海峡打几个电话,寄几份昂贵的礼物?就是现在,用‘责任’的名义,来干涉我唯一感受到的温度?!”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向颜义轩。他脸上掠过一丝震惊和狼狈,随即被更深的怒意覆盖。“颜轻月!你……”

就在这时,颜轻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那震动隔着布料传递到她的指尖,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陈庭”。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她立刻挂断,动作快得有些仓皇。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颜义轩锐利的眼睛。他盯着她瞬间紧绷的神色和紧握手机的手指,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是她?”不是疑问,是肯定。

颜轻月紧紧攥着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没有回答。那枚藏在口袋里的戒指,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指尖和心脏。

颜义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更沉重的威压。“看来,我的‘沟通’必须提前了。明天我会亲自去拜访陈老师。现在,回你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别墅一步。手机,”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交给我保管。”

颜轻月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惊愕和抗拒。把她关起来?没收手机?像囚禁一只不听话的金丝雀?

“哥……”

“交出来!”颜义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家族权威。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如同无法逾越的山峦。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颜轻月。她看着颜义轩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掌,那代表着掌控和剥夺。她紧紧攥着口袋里的手机,仿佛攥着最后一根与那个温暖世界相连的稻草,也攥着那枚沉甸甸的银戒。指尖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僵持。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窗外的雨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最终,颜轻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左手。她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屏幕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湿冷汗意。她没有看颜义轩,只是将手机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冰冷的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她转身,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踏上旋转楼梯。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她感觉到颜义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烙在她的背上,沉重而冰冷。

回到卧室,颜轻月反锁了房门。巨大的空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窗外,雨势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无数冰冷的嘲笑。

她将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摊开在眼前。无名指上,那枚月光航线般的银戒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陈庭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贯穿灵魂的力量:

> *“无论你在哪里,迷航多久,看到它,就能找到回来的方向。”*

> *“因为……航线的终点,是我。”*

她将戴着戒指的手紧紧贴在冰冷的心口。那里,心脏正狂乱地冲撞着,带着巨大的恐慌和被囚禁的愤怒。哥明天要去找她……他会说什么?做什么?那些流言蜚语,像肮脏的泥点,会怎样泼洒在她身上?

颜轻月猛地站起身,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迷蒙的雨幕和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山林。陈庭工作室的方向,淹没在一片灰暗之中。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她必须见到她。现在。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绝望的土壤里破土而出。她环顾着这个华丽冰冷的“囚笼”——二楼的高度,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和湿软的草坪。

她快步走到衣帽间,扯下几条质地厚实的羊绒围巾和一件长款风衣。动作迅速而冷静,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将围巾首尾相接,用力打上死结,一端牢牢系在沉重的黄铜床柱上,另一端甩出敞开的落地窗外。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手臂。她深吸一口气,将风衣裹紧,毫不犹豫地抓住那条临时结成的“绳索”,翻身跃出了窗外!身体悬空的瞬间,失重感让她心脏骤停,湿滑的围巾摩擦着手掌,带来火辣辣的刺痛。雨水疯狂地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她咬紧牙关,凭借着惊人的臂力和核心力量,一点点向下滑降。

湿软的草坪吸收了落地的冲击。她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她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二楼,颜义轩的身影似乎还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她没有丝毫停留,像一道融入雨夜的影子,凭借着记忆和对方向的直觉,朝着陈庭工作室所在的那片区域,在冰冷的雨幕中拔足狂奔!

雨水模糊了视线,湿透的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高跟鞋早已丢弃在草坪上,赤脚踩过冰冷的水洼和粗糙的路面,带来阵阵刺痛。她不在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她!赶在哥哥之前!

不知跑了多久,当那栋在雨夜中亮着唯一一盏暖黄色灯光的小楼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颜轻月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如同从深海里挣扎上岸的溺水者。她甚至顾不上锁车(如果她开了车的话),便跌跌撞撞地冲向了那扇透出光亮的门。

抬手,指节还未落下,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瞬间包裹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陈庭站在门口,显然正准备出门,手里还拿着一把伞。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挽起。看到颜轻月这副如同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模样,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心疼和震怒。

“轻月?!”她惊呼一声,一把将颜轻月冰冷僵硬的身体拉进了门内温暖的怀抱!“天!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哥不是……”

“别管他!”颜轻月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顾一切的急切。她猛地从陈庭怀里挣脱出来,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陈庭温热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明天要来找你!他要来‘沟通’!那些流言……校长……他知道了!他把我关起来了!我是逃出来的!” 她语无伦次,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混合着眼角涌出的温热液体,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陈庭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迅速反手握住颜轻月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拂开她脸上湿透的乱发,露出那双盛满了恐慌、愤怒和脆弱依赖的眼睛。“别怕,轻月,别怕。”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先进来,把湿衣服换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她拉着颜轻月冰凉的手,就要往浴室方向带。

“不!”颜轻月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猛地摇头,湿漉漉的长发甩出水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慌乱地伸进湿透的校服外套口袋,急切地摸索着,仿佛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然而,她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惨白。

口袋里……空空如也!

那枚戒指!那枚陈庭亲手为她戴上、象征着月光航线的银戒!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松开陈庭的手,发疯般地在两个湿透的口袋里反复翻找,动作粗暴而绝望。没有!哪里都没有!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口袋里除了冰冷的雨水,什么也没有!

“戒指……”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恐惧,抬头看向陈庭,眼神破碎不堪,“戒指不见了!陈庭……戒指……我弄丢了……”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滚烫地滑落。那枚戒指,不仅仅是一枚首饰,那是她的锚点,是她对抗冰冷深渊的唯一信物!是她和陈庭之间,超越一切鸿沟的隐秘连接!她竟然把它弄丢了!在逃离的路上?在冰冷的雨水中?它掉在了哪里?被谁捡走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看着颜轻月濒临崩溃的模样,看着她因为丢失戒指而流露出的、比被囚禁更深的巨大恐慌,陈庭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上前一步,双手捧起颜轻月冰凉而绝望的脸颊,迫使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看着我,轻月!”陈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熔岩,炽热而坚定地看进她灵魂深处,“戒指不重要!”

颜轻月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重要?那她珍视如命的月光航线……

“重要的是你在这里!”陈庭的拇指用力地拭去她脸颊上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指腹带着灼热的温度。“重要的是你逃出来了!重要的是你选择来到我身边!”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颜轻月濒临崩溃的心防上。“戒指丢了,我再给你买十个、一百个!航线刻在心里,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霸道和不容置疑的笃定,瞬间冲散了颜轻月心中那灭顶的恐慌。她怔怔地看着陈庭,看着她眼中那炽热的、足以焚烧一切阴霾的火焰,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令人心安的滚烫温度。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陈庭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颜轻月湿透的校服外套领口内侧。那里,靠近心脏的位置,一抹温润的银色微光,在湿透的深色布料下若隐若现。

陈庭的眼神瞬间凝固。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湿透的衣领边缘——

那枚小小的、圆润的银色素圈,正安静地悬挂在一条极细的银链上,紧贴着颜轻月冰冷皮肤下微微搏动的心口位置!它不知何时被她串在了项链上,藏在了最贴近心脏的地方!雨水顺着银链滑落,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湿润而内敛的光泽,如同心口的一滴泪,又像一颗在风暴中安然无恙的星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颜轻月顺着陈庭的目光低头,也看到了那枚紧贴着自己心口的戒指。她自己也愣住了。什么时候……是了,在别墅房间里,在绝望中,她下意识地扯下了一条细银链,将它从无名指上褪下,穿过指环,挂在了脖子上,藏进了最里层,紧贴着心脏。那是她下意识里,最本能的保护。

它没有丢!它一直都在!在她离心跳最近的地方!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颜轻月强撑的堤坝。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再是恐慌的泪水,而是混合着委屈、依赖和无法言喻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冲击。

陈庭的眼中也瞬间涌起一片湿润的水光。她看着那枚紧贴在少女心口的戒指,看着颜轻月眼中汹涌的泪水和失而复得的脆弱,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那枚戒指,以这种方式存在着,比戴在手上更让她震撼,更让她心疼,也更让她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归属。

她再也无法克制,猛地将颜轻月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双臂收拢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取暖,融进自己的生命里保护!温热的体温隔着湿透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强势地驱散着颜轻月满身的寒意和绝望。

“傻瓜……”陈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心疼和后怕,滚烫的唇贴在颜轻月冰冷潮湿的鬓角,灼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我的傻小孩……它在这里……一直都在……”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替她挡住全世界的风雨和恶意。

颜轻月将脸深深埋进陈庭温热的颈窝,双手死死地回抱住她,像抓住唯一的救命浮木。冰冷的身体在温暖的怀抱里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化为破碎的哭泣,混合着窗外无尽的雨声,在温暖的玄关里回荡。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都在这个怀抱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陈庭紧紧地抱着她,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湿透的发顶,琥珀色的眼眸望向窗外迷蒙的雨夜,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般的坚定。颜义轩?流言?校长?这些冰冷的阻碍,在她怀中这个颤抖的、失而复得的珍宝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航线的终点是她。

她就在这里。

风雨再大,她也绝不会再让她的月光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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