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像有只困在里面的飞蛾。
丁程鑫——或者说现在占据他身体的那个混合体——正用两种声音自言自语。
"把枪放下。"生父温和的语调从他嘴里发出,"会吓到护士。"
紧接着又变成丁程鑫惯有的暴躁:"...妈的...宋亚轩你他妈...瞄准点..."
宋亚轩的枪纹丝不动,食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抖。我按住他的手腕,能感觉到脉搏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你们..."我嗓子发紧,"谁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病床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纱布下的右眼渗出血迹,在洁白的绷带上晕开一朵红梅。当他再次开口时,两种声线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我们共享一个神经网络。"生父的冷静混着丁程鑫的喘息,"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激活了我的记忆碎片。"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剧烈波动。丁程鑫的左手死死攥住床单,右手却以生父习惯性的姿势轻敲膝盖——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宋亚轩突然收起枪,一把扯开病号服领口。他后颈上那个被剜去的VC纹身处还结着血痂:"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病床上的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提前切断了载体链接。"生父的声音里带着赞赏,"很聪明。"
"少废话。"丁程鑫的声音突然占了上风,他痛苦地抱住头,"要么...想办法分开...要么给我...一针安乐死..."
我冲过去抓住他颤抖的肩膀:"一定有办法的!医生不是说——"
"医生说个屁!"他猛地抬头,左眼通红,"现在老子脑子里...住着个二十四小时直播的...纪录片频道..."
这句话本该好笑,可他嘴角渗出的血丝让我笑不出来。宋亚轩默默递来手帕,我接过来擦掉丁程鑫唇边的血迹,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两种声线再次交织:"星星/林小姐,听我说..."
"第一种选择,"生父的语调占据主导,"用电磁脉冲强行分离,但会损伤海马体。"
"就是变成白痴。"丁程鑫冷笑补充。
"第二种,"生父继续道,"等神经自适应完成,大约需要...三个月。"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三个月——正好是信上说的剩余寿命。
宋亚轩一拳砸在墙上:"没有第三种方案?"
丁程鑫的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有啊。"他指向我,"她的血能暂时...稳定这种状态。"
"代价呢?"我警觉地问。
"每次输血都会...加速融合。"他的左眼泛起水光,"最后可能...永远分不开。"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是某种囚笼。
宋亚轩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我出去抽根烟。"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闸刀落下。丁程鑫——姑且还这么叫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生父的记忆让他整个人笼罩着一种违和的沉静,连呼吸都比平时缓慢。
"他嫉妒我。"他突然说。
我正用棉签蘸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闻言手一抖:"什么?"
"宋亚轩。"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密阴影,"嫉妒我能光明正大地...为你死。"
棉签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突然被他扣住后颈。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呼吸里带着血腥气:"但最可笑的是..."
生父的记忆让他的下一句话格外清晰:"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爱你的万分之一。"
门外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我僵在原地,突然意识到宋亚轩根本不会抽烟。
"三个月。"我轻声说,"如果选择融合..."
"就会得到一个..."他苦笑,"既不像父亲也不像儿子的怪物。"
我捧住他的脸,发现右眼纱布已经全红了:"但至少活着。"
他沉默了很久。当再次开口时,两种声线完美融合成一种全新的声音,温柔又暴烈,像冰封的火焰:
"那就让我...完整地活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