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窗隙，吹动残烛，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那断剑横卧案上，微光如脉搏跳动。我向前一步，指尖划过剑刃裂口，血珠滚落，渗入缝隙。剑身轻震，像是回应，又像是抗拒。
“别碰它！”莎丽暴退至墙角，盲眼怒睁，额角青筋突起，“你还要用血骗我？”
我没有答话，只将掌心按在剑柄断裂处，任血顺着纹路流淌。玉佩贴着心口发烫，与剑中残魂共鸣，一股逆流自指尖冲上心脉，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骨缝里搅动。我咬牙撑住，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压碎的木板上。
血顺着剑身蔓延，紫光自裂痕中浮起，如藤蔓缠绕。那光不似寻常剑气，带着悲鸣般的震颤，像是一道被封印多年的魂魄，终于听见了召唤。
莎丽突然抱住头，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她双膝跪地，手指抠进地板缝隙，指节泛白。她开始喘息，急促而破碎，仿佛溺水之人挣扎着呼吸。
“不……不要……”她低语，声音变了调，“那孩子……她还没闭眼……”
我抬头看她，心口一紧。她不是在对谁说话，而是在梦里。黑心虎的心魔还在她识海深处，借着血契的波动，反噬而来。
我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玉佩上。温热的血滑过锁骨，渗入衣襟。玉佩骤然炽热，像一块烧红的铁，贴着皮肤烙进血肉。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玉佩按在她心口。
她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反手一掌拍向我肩头。我未躲，任那一掌砸实，肋骨传来钝响，喉头一甜，血涌至唇边。
可我没有松手。
玉佩的光穿透她胸膛，映出识海中的幻象——火光冲天，长廊尽头，一个婴孩躺在血泊中，眼未闭，唇微张。莎丽持剑立于阶前，剑尖滴血。黑心虎站在她身后，手搭她肩头，低声说：“杀得好，这才是真正的紫云剑心。”
她突然抬剑，刺向自己双目。
“不！”我大吼，神魂随玉佩冲入幻境，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扑倒在地。剑锋擦着眼眶掠过，割开皮肉，鲜血喷洒在石阶上。
“那不是你！”我死死抱住她，“是你逼的！是你逼她这么做的！”
幻境崩裂，火光熄灭。我喘着气，发现自己仍跪在屋中，冷汗浸透后背。莎丽瘫坐在地，脸上全是泪痕，嘴角溢血，胸口剧烈起伏。
她呕出一口黑血，血中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扭曲蠕动，像是活物。我伸手捏住那线，用力一扯——线断，黑血瞬间化作烟雾，消散在风里。
屋内安静下来。
断剑悬浮半空，三截残刃缓缓靠近，紫光流转，裂痕处血丝缠绕，如经脉重生。剑身轻鸣，不再是哀泣，而是呼唤。
我抹去唇角血迹，伸手握住剑柄。血从指尖不断渗出，顺着手腕流下，滴在剑格上。我低声道：“我以血为契，认你为主。”
话音落，剑光暴涨，紫芒冲破屋顶，直贯夜空。屋外风雪骤停，天地一静。
剑身完整拼合，虚影浮现，剑气自发流转，绕室盘旋。它不是在认我，而是在等她。
我转身，将剑横托于掌心，递向莎丽。
她没动。
“拿去。”我声音发虚，却仍挺直背脊，“它从没认过别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整把剑剧烈一震，剑穗拂动，发出清越一声“铮”。
她猛地缩手，像是被烫到。
“它……认得我？”她喃喃。
我笑了，血从嘴角滑下，在衣襟上洇开一朵暗红。“因为它等的，一直是你。”
她再伸出手，这次握住了剑柄。剑身轻颤，像是回应久别的主人。她缓缓将剑收回膝上，低头看着那熟悉的纹路，手指一遍遍抚过剑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屋外，虹猫收剑入鞘，默立檐下。蓝兔推门进来，见我脸色惨白，立刻扶住我肩头，一缕寒气顺经脉渡入心口。
“够了。”她低声说，“再耗下去，你会撑不住。”
我没答，只望着莎丽。她抱着剑，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抖动。良久，她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那一夜……我杀了那孩子。我以为……那是任务。可她看着我，像在等我抱她……我……”
“你没有杀她。”我打断她，“是你救了她。”
她猛地抬头。
“你自毁双目，血溅长阶，那一刻，紫云剑就断了。”我看着她盲眼中的痛，“可你也挣脱了。你用血洗了剑，也洗了自己。它断，不是因为你失手，是因为它不愿再沾无辜之血。”
她呼吸一滞。
“现在它回来了。”我轻声说，“不是因为你握住了它，是因为你终于……敢听它说话了。”
她低头，手指抚过剑身，忽然低语：“它说……冷。”
我怔住。
她竟听到了剑魂的声音。
蓝兔扶我靠墙坐下，寒气缓缓护住心脉。我疲惫地闭了眼，发梢霜色已蔓延至鬓角，指尖冰凉。这一夜耗尽了三度滴血，元气大损，再难支撑。
莎丽缓缓站起，剑在手中，却未出鞘。她面向门口，盲眼直视虚空，像是在感知什么。
“门外……有人？”她问。
虹猫站在檐下，眉头微皱。他并未察觉异样，可莎丽的剑却轻轻震颤，剑尖微偏，指向院角枯树。
我睁开眼，玉佩忽地一烫。
不是虹猫遇险的征兆，而是……某种熟悉的气息，藏在风里。
莎丽握紧剑柄，一步踏出屋门。剑未出鞘，但剑气已如紫电劈开夜雾。
枯树后，一道黑影翻出，落地无声，黑袍翻卷，掌心燃起幽蓝毒火。
黑小虎。
他站在雪中，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莎丽手中的紫云剑上。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手，掌心火光映出半张冷峻的脸。
莎丽横剑于前，声音冷如寒铁：“你来做什么？”
他不答，只盯着那剑，眼神复杂。片刻，他低声道：“它醒了？”
莎丽冷笑：“你父亲的傀儡丝，已被我斩尽。”
黑小虎沉默，掌心火焰渐熄。他看向我，目光落在我染血的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以血契剑？”他问。
我没答。
他忽然抬手，袖中滑出一截断铁，锈迹斑斑，却隐约透出紫芒。他将那断铁放在雪地上，退后三步。
“这是……另一截。”他声音低沉，“三年前，我从火场拾回的。”
莎丽盯着那断铁，手指猛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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