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他才站在那里!所以他才在最后关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推开那辆在他“预见”中会撞向我的卡车!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
“这次换我救你。”
“别再回溯时间了。”
他用自己的死,斩断了我最后一条可能重来的路!他用最惨烈的方式,将我强行留在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他要我……活下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在空旷死寂的码头废墟上骤然炸响!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痛苦、绝望、悔恨和被彻底碾碎的疯狂,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回荡,久久不散。
信纸从我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飘向冰冷的地面。
就在信纸即将落地的瞬间,一个小小的、闪着微弱光芒的东西,从敞开的信封口里掉了出来。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
它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那片暗红的血泊边缘。
是一枚戒指。
一枚镶嵌着钻石的戒指。铂金的指环简洁流畅,中央镶嵌着一颗不大却切割得极为璀璨的钻石,在灰暗的天光下,依旧执着地折射出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钻石的台面上,沾染了几点刺目的、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渍。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整个世界,瞬间褪色成一片彻底的死寂。
我认得它。
无比清晰地认得它。
在第一次时间回溯之前,在我们还拥有着最纯粹、最不知命运残酷的甜蜜时光里。
那是在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重逢”后的那个周末——我们高中毕业各奔东西,几年后意外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相遇。
那天,阳光很好,他拉着我走进街角一家不起眼的老旧珠宝店,像个献宝的孩子,指着柜台里这对款式简单却闪着光的铂金钻戒,眼睛亮得惊人。
“看!晚晚!”
他声音里带着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不像?就……就跟我梦里梦见的那对一模一样!我找了好久!”
他当时有些语无伦次,耳朵尖微微泛红,“老板说这是几十年的老款式了,就剩这一对……虽然钻石不大,但……但我觉得特别干净,特别……配你。”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笨拙和赤诚,“买下来好不好?就当……就当庆祝我们重逢?一人一个!”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多少钱。那对戒指的价格,几乎花掉了他当时身上所有的积蓄。他坚持要买下,说这是“命中注定的重逢信物”。
后来,我的那枚,在一次回溯后,因为某个微小的选择改变,它并没有被我们买下,从此就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而他的这枚……
他一直留着。
在经历了七次死亡,在洞悉了我所有绝望的努力,在决定用生命为我斩断轮回的这一刻……
他把这枚承载着我们最初、最干净、最不知命运残酷的爱与重逢的戒指,连同那封染血的遗书,一起留给了我。
染血的钻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躺在沈霁凝固的血泊边缘。那点微弱的光芒,在灰暗的天色和刺目的暗红背景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惊心动魄,像宇宙尽头最后一颗不肯熄灭的星辰。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戒指上,灵魂仿佛被彻底抽离了躯壳。所有的声音,远处的海浪,呼啸的风,甚至我自己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只有那枚染血的戒指,在视野中无限放大,占据了一切。
他留着它。
在每一次轮回重启、命运被强行扭转之后,在那些混乱错位、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过去”里,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死在我怀里的痛苦之后……他竟然一直留着这枚戒指!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捏碎。喉头猛地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噗——”
一大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而出。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液体,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洒落在沈霁凝固的暗红血泊旁,也溅到了那枚染血的钻戒上,为它又添上了一层新的、属于我的、滚烫的绝望。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晃动、旋转。灰暗的天空,破败的仓库,冰冷的地面,还有那枚戒指……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褪色。
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温柔而残酷地吞噬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