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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寒渊.启程 下

溯光吻伤痕

一遍遍描摹着手机屏幕上,一张她偷偷保存的、林梦穿着空姐制服、笑得明媚张扬的旧照片。照片上的林梦,眼神明亮,充满生命力,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财富在疯狂积累,网络在悄然编织。但安希昱的心,却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每一次看到林梦的照片,前世那冰冷的殡仪馆景象和浴缸里刺目的血红,就如同噩梦般清晰浮现。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无情地流逝。距离七夕,又近了一天。

她不能等!她必须立刻找到林梦!确认她的安全!将她从那座充满恶意的公寓、那注定的死亡命运中拉出来!

行动。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伪装出来的平静外壳下,是岩浆般奔涌的焦灼。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短暂脱离安家严密监控、自由行动的契机。同时,她也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在安家内部为她提供掩护、传递信息、甚至分担火力的棋子。

她的目光,在安家庞大而复杂的家族谱系图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安哲宇。她的堂兄,一个野心勃勃、能力不俗却又长期被安家核心权力圈排斥在外的边缘人物。前世,在她彻底崩溃、安家寻找新的“联姻工具”时,安哲宇曾短暂地对她流露出过一丝“善意”,试图拉拢她作为对抗安夫人嫡系的筹码,但很快在她“无可救药”的自毁倾向下放弃了。

这个人,有欲望,有弱点,可以利用。

机会很快到来。

一场由安家牵头、在家族旗下顶级酒店举办的商务酒会。名流云集,衣香鬓影。安希昱作为“安家最璀璨的明珠”,自然被要求盛装出席。她穿着一件Valentino的黑色露肩长裙,简洁流畅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却玲珑有致的身形,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优昙花。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纤长的脖颈和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锁骨。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过分的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依旧清冷得如同寒潭,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流转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她端着香槟杯,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仿佛置身事外。周遭的寒暄、恭维、虚伪的笑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她像一件被精心陈列的艺术品,美丽,却毫无生气。

“希昱堂妹,一个人躲在这里看风景?”一个带着几分刻意亲近的温和男声在身旁响起。

安希昱缓缓侧过头。安哲宇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的微笑,站在她身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眼神里带着商人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哲宇哥。”安希昱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回窗外。

安哲宇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或者说,这正是他接近的机会。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状似随意地开口:“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不是吗?可惜,我们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同病相怜的感慨。

安希昱没有接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安哲宇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希昱,我知道你心里苦。二叔二婶他们…有时候是太过保护你了。其实,外面有很多机会,很多…足以让我们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他意有所指,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希昱。

鱼儿上钩了。

安希昱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安哲宇。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不再是空洞的迷茫,而是浮起一层薄薄的、带着探究和一丝脆弱的水光,如同冰湖初融。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柔弱。

“机会?”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我…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她垂下眼帘,长睫颤动,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被禁锢金丝雀的无力感。

安哲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别这么说,希昱!你只是需要一点…引导。”他的声音更加温和,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我最近在接触一个项目,一个非常有前景的新能源项目,就在城西新区。前景非常广阔,只是启动资金方面…还差那么一点火候。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看看?就当散散心也好。”

城西新区…新能源项目?

安希昱心中冷笑。她前世模糊的记忆里,安哲宇确实在这个时间点搞砸了一个所谓的“新能源”项目,被家族狠狠斥责,差点被边缘化。那根本不是什么前景广阔的项目,而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陷阱。

但这正是她需要的!一个完美的、脱离监控的借口!

安希昱抬起眼,那双含水的眸子里,挣扎、犹豫、一丝被压抑的好奇…各种情绪交织,演绎得淋漓尽致。她迟疑了几秒,才仿佛鼓起勇气般,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谢谢哲宇哥。”

“太好了!”安哲宇眼中喜色一闪,随即又换上沉稳的表情,“那就说定了,明天下午三点,我来接你。就说…我带你去看几个艺术展,放松一下心情。二叔二婶那边,我去说。”他信心满满地保证。

安希昱再次微微颔首,端起香槟杯,浅浅抿了一口,掩饰住唇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

第二天下午,三点整。

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S级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安家庄园森严的大门。安哲宇亲自开车,副驾驶上坐着安希昱。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安希昱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今天穿着一身舒适的米白色休闲装,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兄长带出来散心的普通女孩。

安哲宇一边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他那个“前景广阔”的项目蓝图,描绘着未来的财富和地位。安希昱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目光却始终沉静地看着前方。

当车子驶过一个繁华的路口,前方红灯亮起。安希昱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路边一家装潢精美的咖啡厅落地窗。

“哲宇哥,”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我有点口渴,能停一下吗?我想买杯咖啡。”

安哲宇正说到融资的关键点,被打断有些不悦,但看着安希昱略显苍白的侧脸和那带着点请求意味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前面靠边停。我陪你下去。”

“不用麻烦了,”安希昱立刻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体贴,“你继续开车绕一圈吧,这边不好停车。我很快,买完就出来,在路边等你。”她指了指咖啡厅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临时停车点。

安哲宇犹豫了一下。看着安希昱温顺无害的样子,又想到这是在市区,到处都是监控,应该出不了岔子。他点点头:“好,那你快点。别乱跑。”

“嗯。”安希昱乖巧地应了一声。

车子在临时停车点停下。安希昱推开车门下车,动作轻盈。她甚至回头对安哲宇露出了一个极淡、却足以让他放下所有戒心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初雪融化,纯净得不染尘埃。

安哲宇满意地笑了笑,重新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就在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拐角的瞬间——

安希昱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覆上一层冰冷的寒霜!那双桃花眼里的温顺和脆弱荡然无存,只剩下锐利如刀的锋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根本没有走向咖啡厅!而是迅速转身,脚步如风,径直冲向了路边一辆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的大众轿车!那辆车在她靠近的瞬间,后车门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打开!

安希昱没有丝毫犹豫,弯腰钻了进去!

“砰!”车门迅速关上。

驾驶座上,一个穿着普通夹克、面容平凡到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男人,正是“灰狐”的“灰隼”。他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汇报:“小姐,一切就绪。目标地址已确认。路线已规划,避开所有已知监控节点。”

“走!”安希昱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引擎低吼一声,深灰色的大众轿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入汹涌的车流,灵活地穿梭着,几个转弯就彻底消失在城市的钢铁森林中,将安哲宇和他的奔驰远远甩开,也将安家那无形的枷锁,短暂地抛在了身后!

车厢内,安希昱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前世那冰冷的记忆和刻骨的痛楚。

林梦。

林梦!

我来了!

深灰色的轿车在城市的脉络中疾驰,如同一条滑入暗流的游鱼,精准地避开主干道和拥堵路段,穿梭在相对僻静的街巷之中。车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以及安希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灰隼”的驾驶技术高超而沉稳,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个转弯、每一次加速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雇主。女孩紧紧抿着唇,侧脸线条绷紧,那双清冷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里面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度渴望与巨大恐惧的复杂情绪。仿佛奔赴的不是一场重逢,而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战。

“还有十五分钟,小姐。” “灰隼”的声音低沉平稳,像一块磐石,试图安抚后座那几乎要沸腾的焦灼。

安希昱没有回应。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从繁华的商业区,渐渐过渡到略显陈旧的居民区。街道两旁的建筑变得低矮,墙面斑驳,行道树的枝叶也更加茂密,在下午的阳光下投下大片晃动的阴影。

就是这里了。

前世,她查到的林梦的地址。那个最终成为她生命终点的公寓楼。

车子在一个路口无声地减速,最终停在一个老旧小区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上。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电动车的喇叭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与安家庄园的死寂和奢华,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姐,到了。”“灰隼”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目标单元在3号楼2单元。需要我…”

“不用。”安希昱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午后有些灼热的空气混杂着尘土和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安希昱站在车边,微微眯起眼,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斜对面那栋外墙有些剥落的、五层高的老式居民楼。3号楼。2单元。那扇黑洞洞的单元门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就是那里。

林梦就住在那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期待、恐惧、狂喜、不安…无数种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冲撞、翻腾。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她回来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滔天的财富和初步构建的羽翼,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无尽的悔恨,来找她了。

安希昱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这双手,在前世,只能无力地抓住虚空,只能绝望地触摸冰冷的墓碑。而现在…她缓缓地、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也带来一种掌控的真实感。

她迈开脚步。

高跟鞋踩在老旧小区门口坑洼不平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她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那栋楼,那个单元门。

她径直穿过马路,走向3号楼2单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距离那扇黑洞洞的单元门越来越近,前世那些破碎的画面也越发清晰地在脑海中翻腾——楼梯间暧昧浑浊的空气,陈默那张被欲望和恐惧扭曲的脸,自己颈间那冰冷的、致命的勒痕…还有最终,停尸间里那刺目的白布,和安希昱那个冰冷的诀别吻…

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安希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脚步几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市井气息的空气,带着一种真实活着的味道。

不能怕。她对自己说。林梦在里面。她还活着。这一世,她绝不允许那些事情再发生!

她重新挺直背脊,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她走到单元门前。老旧的铁门虚掩着,里面是昏暗的楼梯间,一股混合着潮湿、饭菜油烟和灰尘的味道隐隐传来。

安希昱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油漆剥落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陈旧腐朽的气息,如同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时空的门户。

门内,是狭窄、陡峭、光线昏暗的水泥楼梯。墙壁斑驳,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空气里那股混合了油烟、潮湿和灰尘的浑浊气息更加浓烈了。

安希昱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楼昏暗的楼道。几扇紧闭的、油漆斑驳的房门,一个堆放着杂物的角落,还有一个半开的、散发着异味的水表间。没有林梦的身影。

她抬起脚,高跟鞋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哒、哒”声。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旷。她一步步向上走去。

二楼。依旧昏暗,依旧死寂。只有一扇门内隐隐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三楼。

她的脚步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停下。目光落在通往四楼的楼梯上。林梦的公寓在四楼。前世,她就是在这个楼梯间里,撞见了醉酒、引诱陈默的自己…

安希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更深地嵌入掌心。她强迫自己抬起脚,继续向上。

终于,站在了四楼狭窄的楼道里。光线比楼下稍好一些,但也只是勉强能看清。楼道两边各有两扇门。右手边靠里的那一扇,门牌号是402。深棕色的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把手是那种老式的圆球状,上面似乎还沾着点油污。

就是这里。

林梦的家。

安希昱站在门前,距离那扇门不过一步之遥。她甚至能闻到门缝里隐隐飘出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梦身上特有的、混合着冷冽香水和淡淡烟草的味道——那是她前世魂牵梦萦、刻入骨髓的气息。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所有的勇气,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在距离林梦仅仅一门之隔的地方,轰然崩塌!

前世冰冷的殡仪馆,浴缸里刺目的血红…与眼前这扇承载着她所有爱恋和悔恨的门,重叠在一起!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害怕!害怕推开门,看到的不是鲜活明媚的林梦,而是…冰冷的结局!害怕自己的重生,依旧无法改变那该死的命运!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单薄的衣料。她张了张嘴,想呼唤那个名字,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安希昱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里属于林梦的微弱气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不!

她不能退缩!

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站在门外恐惧!是为了抓住她!守护她!

一股绝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下了那灭顶的恐惧!安希昱豁然睁开双眼!

那双桃花眼里,所有的脆弱、恐惧、茫然,在这一刻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决绝!那火焰,冰冷而炽热,带着焚毁一切阻碍、撕裂一切命运枷锁的疯狂!

她不再犹豫。

那只一直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右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猛地抬起,朝着那扇深棕色的、代表着过去与未来的门板,用力地、近乎凶狠地拍去!

“砰!砰!砰!”

沉闷而响亮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楼道里,也砸在她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梦!”

她终于喊出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万次的名字。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开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深藏其中的、近乎绝望的哀求。

“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梦——!”

最后一声呼唤,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穿透门扉、直达灵魂的力度!

敲门声戛然而止。

安希昱的手还停留在冰冷的门板上,微微颤抖。她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死死地、死死地捕捉着门内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门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又仿佛里面的人,正隔着这扇薄薄的门板,无声地、冰冷地注视着她。

安希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那刚刚燃起的、带着疯狂火焰的决绝,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滋啦作响,冒出绝望的白烟。

不在家?

还是…不愿见她?

抑或是…命运的恶意,已经在她到来之前,再次降临?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的巨浪,瞬间将她吞噬!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支撑不住。她猛地抬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狠狠拍向门板!

“林梦!你出来!你…” 质问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被汹涌的酸涩堵住。

就在这时——

“吱嘎…”

隔壁401室那扇贴满了小广告、油腻腻的木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张圆胖的、堆满过剩好奇的脸探了出来,小眼睛里闪烁着永不枯竭的八卦光芒,嘴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油渍。

正是王太太。

她用一种混合着打量、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眼神,上下扫视着站在402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得吓人的安希昱。那眼神,黏腻得如同爬虫。

“哎哟喂,”王太太那尖细的、带着刻意为之熟稔的嗓音,在寂静的楼道里突兀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看热闹意味,“找402的林大美女啊?啧啧啧,小姑娘,你来晚啦!”

安希昱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桃花眼,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冰锥,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凌厉锋芒,狠狠地钉在王太太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

王太太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幸灾乐祸也僵住了。

安希昱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王太太脸上,也砸在这死寂的楼道里:

“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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