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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那声宣告死亡的长鸣,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壁垒”核心控制室死寂的空气,也刺穿了林梦摇摇欲坠的神经。她像是被那声音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若非安希昱如同钢铁般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隔着一层冰冷的透明玻璃,医疗隔间里兵荒马乱的抢救景象如同慢放的默片。医生颓然放下除颤板,护士沉默地关闭了那台发出刺耳哀鸣的仪器。阮氏香瘦小的身体静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口鼻处残留的暗红血沫触目惊心,脖颈间那片被绳索磨出的、尚未愈合的深红勒痕,此刻成了她生命画布上最后的、绝望的印记。监护仪屏幕上的直线,冰冷、僵硬,如同死神投下的判决书。
林梦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条直线上,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巨大的无力感而涣散。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颈间那片被安希昱扼出的青紫,带来尖锐的刺痛。但那点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灵魂深处被狠狠撕裂的万分之一。那个伤痕累累、只会用破碎中文和越南语哀求着“救救孩子”的女人……就这样在她眼前,在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时,被无形的黑暗彻底吞噬了?
为什么?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苏晚?方文慧?还是……楼梯间里那个真正操控一切的幽灵?巨大的负罪感和被命运嘲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淹没了她!
“不……”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微弱得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
安希昱箍着林梦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她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凌,穿透玻璃,死死钉在阮氏香那张失去所有生机的脸上,也钉在医疗小组脸上那份无能为力的沉重上。控制室内幽蓝的屏幕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眼底翻涌的、足以冻结地狱的黑暗风暴。那风暴中心,是极致的暴怒,是蚀骨的心疼,更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杀机!
她感觉到怀中林梦身体那崩溃般的颤抖,感受到她灵魂深处那被绝望和愧疚撕裂的痛楚。这痛楚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同样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猛地低下头,冰冷的唇近乎粗暴地贴在林梦被冷汗浸透的鬓角,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的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
“她不会白死。” 安希昱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那些毒……那些勒痕……那些想让她永远闭嘴的人……我会让他们用血,一滴一滴,洗干净这块地方。” 她扣在林梦腰背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白的颜色,如同铁钳,“她的命,她的证词,我都要。谁拿走的,我让谁百倍奉还!”
这冰冷的誓言,带着血腥的承诺,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狠狠注入林梦濒临崩溃的意识!那翻涌的绝望和无力感,被一股更原始、更暴烈的复仇火焰瞬间点燃!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涣散被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厉取代!泪水还在脸上肆意流淌,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盯住医疗隔间里那具无声的躯体!对!不能崩溃!阮氏香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断在这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毒蛇,必须付出代价!
安希昱清晰地感受到了林梦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狠劲和决绝。她眼底深处翻涌的黑暗风暴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绝对掌控的冷硬。她松开箍着林梦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个流露一丝脆弱的人只是错觉。她转向控制台,对着屏幕,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冰冷:
“灰隼,封锁消息。阮氏香的死亡,仅限于‘壁垒’内部知晓。联系我们在法医系统的人,用最高优先级通道,我要她的尸体在十二小时内完成最全面的尸检,尤其是毒理分析和后脑伤口深度、致伤工具比对!所有报告,原件加密直传‘月影’核心数据库。另外,”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苏晚在诊所偷换毒针的模糊画面,如同淬毒的刀锋,“苏晚在诊所的所有生物样本接触记录,她经手过的每一支针剂残留物,哪怕是垃圾桶里的棉签,都给我找出来!进行交叉毒理分析!我要最直接的证据链!”
“明白!安总!”灰隼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控制室内瞬间被更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淹没。
就在这时,安希昱放在控制台上的私人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却让安希昱的瞳孔骤然收缩!
> 【林小姐的设计才华令人印象深刻。明早九点,‘风华地产’社区中心项目概念汇报会,特邀林夕设计师莅临指导。沈国栋敬邀。】
>
> 附件:会议地址定位(城西滨江新区规划展示中心)
沈国栋!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安希昱强行维持的冰冷表象!她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危险和压抑!他知道了林梦的新身份!知道了她在“创想维度”!甚至知道她参与了风华地产那个不起眼的设计项目!这绝不是巧合!是试探?是警告?还是……新的陷阱?
林梦也看到了那条短信,刚刚被复仇火焰压下的寒意再次爬上脊背。沈国栋那双在电梯里、在车内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审视目光,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她们笼罩其中!
安希昱盯着那条短信,几秒钟的死寂。她的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倒计时的丧钟。最终,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无笑意的弧度。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只有两个字:
> 【准时。】
发送。
放下手机,安希昱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梦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一种即将踏入战场的凝重。“沈国栋的棋局开始了。”她的声音低沉,如同绷紧的弓弦,“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我?”林梦微微一怔。她以为安希昱会让她避开这显而易见的陷阱。
“你是‘林夕’,是设计师。这个身份,是盾,也可以是矛。”安希昱走近一步,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梦颈间那片刺目的青紫淤痕,动作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但眼神却冷硬如铁,“他既然想看,就让他看个够。看看他精心饲养的毒蛇,能不能咬穿我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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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细雨如织,将城西滨江新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冷之中。高耸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宽阔却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雨水汇成细流,冲刷着冰冷的花岗岩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新区的空旷感和一种未完成的、带着金属冷意的疏离。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哑光黑的豪华轿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滑入“滨江新区规划展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车门打开,安希昱率先下车。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深灰色双排扣西装套裙,面料挺括,勾勒出她冷峭而极具力量感的线条。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冷硬的下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威仪,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
林梦紧随其后。她听从了安希昱的安排,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反而穿上了一套符合“林夕”设计师身份的、质感不错但款式低调的米白色套装。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化了淡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额角的纱布和眼底的疲惫,却无法完全覆盖颈间那片被高领薄衫勉强遮住的、边缘依旧泛着青紫的指痕。她的神情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眼神深处却藏着警惕和不安,如同踏入猛兽巢穴的鹿。
早已等候在电梯口的灰狐01(西装革履,如同最专业的保镖兼助理)无声地对安希昱点了点头,按开了专用电梯。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行声和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气息——安希昱是冰封雪原般的冷冽,林梦则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绷的草木气息。
电梯门滑开,是规划展示中心顶层一间视野极佳的小型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雨雾迷蒙中的江景和新区轮廓如同水墨画般铺展。会议室内布置简洁而考究,一张椭圆形的深色实木会议桌,几把符合人体工学的皮质座椅。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现磨咖啡香气。
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两个人。主位空着。左侧首位坐着的,正是沈国栋。
他今天穿着一套熨帖的深蓝色细条纹西装,内搭浅灰色马甲和同色系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儒雅的微笑。然而,当他看到安希昱和林梦一同走进来时,那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错愕和阴鸷,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掠过的毒蛇阴影。但他掩饰得极好,瞬间便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大家长模样,甚至主动站起身,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安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沈国栋的声音圆润而热情,伸出手,“还有这位……想必就是‘创想维度’新晋的才女,林夕设计师?幸会幸会!”
他的目光在林梦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般的温和赞许,仿佛从未在电梯里、在车内用阴冷的目光审视过她。那目光甚至状似无意地扫过她颈间被高领遮掩的地方,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里只是一片寻常的皮肤。
安希昱没有与他握手,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姿态疏离而高傲。她径直走向主位旁边的空位,姿态优雅地坐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会议桌对面那个一直沉默地坐着、此刻才抬起头的女人。
方文慧。
她穿着一身剪裁同样精良、颜色却更为沉郁的墨绿色丝绒套裙,脖子上戴着一串光泽内敛的珍珠项链。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刻薄与疲惫。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在安希昱身上狠狠剐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嫉恨和怨毒。而当她的目光落到林梦身上时,那份怨毒瞬间扭曲成了赤裸裸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憎恶!尤其是当她的视线扫过林梦颈间那若隐若现的淤痕边缘时,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扭曲的快意,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度愉悦的东西。
林梦被方文慧那毫不掩饰的恶毒目光刺得皮肤生疼,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安希昱旁边的位置坐下,尽量挺直脊背,维持着设计师应有的镇定。她能感觉到方文慧那刀子般的目光依旧钉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恨意。
“安总事务繁忙,能抽空关心我们这个小小的社区中心项目,沈某感激不尽。”沈国栋仿佛没看到妻子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在主位坐下,脸上笑容依旧得体,亲自拿起精致的骨瓷咖啡壶,为安希昱和林梦倒上香气浓郁的咖啡。动作优雅,带着一种老派绅士的从容。
“沈主任客气。”安希昱端起咖啡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沈国栋,“社区是城市的基础细胞,安氏一直关注民生。更何况,”她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林夕的设计理念,我很欣赏。她的项目,我自然要来看看。”
她的话,直接将林梦推到了台前,也毫不掩饰地宣告了所有权。
沈国栋脸上的笑容加深,眼底却没有任何暖意:“林小姐的设计初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那份对社区邻里温情的捕捉,非常细腻,很有‘家’的感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梦一眼,话里有话,“只是不知道,林小姐对‘家’这个概念的理解,是否……足够深刻?” 他放下咖啡壶,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一副准备认真听取汇报的姿态,“文慧,你负责跟进这个项目,不如先请林小姐详细介绍一下她的设计理念?特别是……关于社区中心内部功能分区和流线设计的考虑?”
矛头瞬间指向了林梦。
方文慧接收到丈夫的眼神,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刻薄冰冷的弧度。她拿起面前一份装订精美的设计文本,翻到某一页,指尖重重地点在效果图上社区中心内部一条宽敞的主通道上,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刁难:
“林设计师,这条主通道,你设计得倒是宽敞明亮!但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毒刺般射向林梦,“社区中心面向的是普罗大众!是老人!是孩子!是那些素质参差不齐的居民!你把通道设计得这么宽,无障碍设施做得这么‘周全’,考虑过管理成本吗?考虑过那些不自觉的人会把这里当成免费活动场、甚至聚众喧哗影响他人吗?还有这些开放式的阅读角和休息区,”她的指尖又狠狠戳向另一处,“没有明确的隔断和门禁,如何保证安静?如何防止公共财物丢失?你这种不切实际的‘乌托邦’设计,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浪费资源!”
她的指责尖锐而刻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居高临下的贬低,仿佛林梦的设计一文不值,只配丢进垃圾桶。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灰狐01站在安希昱身后,眼神微冷。
林梦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方文慧的刁难在意料之中,但这赤裸裸的、带着人身攻击的羞辱,依旧让她气血上涌。颈间的淤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夜那场惨烈的死亡和眼前这个女人可能的恶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退缩!这不仅关乎她的设计,更关乎安希昱的计划和她自己的尊严!
她抬起头,迎上方文慧那充满恶意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反而露出一丝平静而专业的微笑,声音清晰而稳定:
“方女士的担忧很有建设性。社区中心的服务对象确实广泛,管理挑战是客观存在的。”她拿起激光笔,指向投影幕布上放大的平面图,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几个关键节点,“关于主通道宽度和无障碍设计,是基于国家最新颁布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和大型公共建筑消防疏散要求。宽敞的通道不仅是为了舒适,更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确保快速疏散,保障所有居民,尤其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残障人士的生命安全。这是底线,不是理想化。”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直接搬出了国家规范,瞬间堵住了方文慧关于“浪费”的指责。
“至于开放空间的管理问题,”林梦的目光扫过方文慧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激光笔的红点移动到效果图的几个区域,“我们在方案中配套设计了智能化的安防监控系统和分区广播系统。同时,通过家具布局和绿植的巧妙分隔,自然形成相对安静的小空间,既保持开放性,又避免完全无遮拦的干扰。公共财物的管理,则通过智能租赁系统和志愿者巡逻相结合的模式来解决。这些在方案的配套管理篇章里都有详细阐述。”
林梦的回应条理清晰,针锋相对,用专业的设计逻辑和配套方案,将方文慧那些带着个人情绪的、站不住脚的指责一一驳回。她站在投影幕布前,灯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颈间那片淤痕在高领下若隐若现,却无损她此刻散发出的、属于专业设计师的冷静和锋芒。
方文慧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她精心准备的刁难,在林梦有理有据的反击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着,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林梦身上,尤其是她颈间那片碍眼的淤痕,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这个小贱人!仗着有安希昱撑腰,竟敢如此顶撞她!
沈国栋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他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目光在安希昱和林梦之间不动声色地游移。安希昱自始至终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坐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低沉的“笃、笃”声。她看着林梦在方文慧的刁难下冷静反击,看着她颈间那片淤痕在灯光下愈发刺眼,看着她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和此刻爆发出的倔强光芒,一种混合着欣赏、占有欲和更深沉怜惜的情绪,在她冰冷的眼底悄然流淌。
“咳咳……咳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从沈国栋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咳嗽声沉闷而痛苦,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猛地弯下腰,手紧紧捂住嘴,身体因剧烈的痉挛而不停颤抖,脸上那副从容儒雅的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扭曲的痛苦和一种濒临窒息的青白!
“国栋!”方文慧惊呼一声,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方才的刻薄怨毒被惊恐取代。她慌忙起身,想要去拍抚丈夫的后背。
然而,沈国栋却猛地抬手,阻止了她的靠近!他咳得撕心裂肺,额角青筋暴起,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抽搐。就在这剧烈的咳嗽声中,林梦清晰地看到,沈国栋那只死死捂住嘴的手指缝里,缓缓地、不可抑制地,渗出了一抹刺目的、粘稠的鲜红!
血!他咳血了!
方文慧看到那指缝间渗出的血色,如同被雷击中,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的惨白!
沈国栋似乎也察觉到了指间的湿黏,他猛地将手从嘴边移开!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一小滩鲜艳的、带着泡沫的血迹!那血迹如同最刺目的污点,沾染在他保养得宜、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手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剧烈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会议室内只剩下沈国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和他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摊鲜血时,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如同困兽般的惊骇与恐惧!那恐惧如此真实,如此强烈,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精心构筑的从容和掌控感!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家委会主任,只是一个被死亡阴影扼住喉咙的、绝望的病人!
方文慧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安希昱依旧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只是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捕捉着沈国栋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濒死的恐惧,那被窥破秘密的狼狈,那对自身掌控力崩塌的绝望。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讽,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林梦也屏住了呼吸。沈国栋咳血的画面冲击力太强。她看着他掌心的血,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明白了安希昱那句“困兽”的含义!这个男人,这个表面儒雅、实则操控着无数阴谋的猎手,原来早已被更强大的猎手——死亡——盯上了!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狠,在生命的倒计时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拼命维护的方文慧,他精心布置的棋局,都成了他在这绝望牢笼里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沈国栋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咳嗽和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地、带着一种濒死反扑的疯狂,直勾勾地刺向林梦!他沾着鲜血的手掌微微颤抖着,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林小姐……见笑了。”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年纪大了……一点小毛病……”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林梦脸上,尤其是她颈间那片淤痕,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不甘,还有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扭曲的疯狂,“只是看到林小姐……让我想起我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也是这么……倔强,这么……不听话……” 他顿了顿,染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留下几道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血痕,“可惜啊……不听话的鸟儿……往往……飞不高……也……活不长……”
这赤裸裸的、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威胁,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梦的皮肤!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只剩下沈国栋粗重的喘息和方文慧压抑的抽泣。
就在这时,安希昱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而冰冷的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安希昱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力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嘴角还残留着血丝的沈国栋,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
“沈主任身体不适,还是尽快就医为好。”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可怕,“至于社区中心的设计方案,安氏会重新评估其可行性。林夕的设计理念,自有其价值所在。”她的目光淡淡扫过面无人色的方文慧,最终落在沈国栋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到骨子里的弧度。
“毕竟,‘家’的概念,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说完,她不再看沈国栋夫妇一眼,对着林梦微微颔首:“林设计师,我们走。”
她转身,步伐沉稳而从容,米白色的西装套裙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率先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林梦立刻起身跟上。在路过沈国栋身边时,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他那只沾血的手掌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缝间残余的血迹被挤压得更加刺目。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濒死的恐惧,以及一种彻底失控的疯狂!
走出会议室,步入空旷安静的走廊。冰冷的空气带着雨水的湿意扑面而来。电梯门无声滑开。
安希昱和林梦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身后那间充斥着血腥味、恐惧和疯狂气息的会议室彻底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安希昱没有按楼层,只是静静地站着,背对着林梦。刚才在会议室里那副冰冷从容、掌控一切的面具似乎卸下了一瞬,林梦敏锐地捕捉到她挺直的脊背有极其细微的僵硬,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刚才沈国栋咳血的冲击,方文慧那赤裸裸的、对林梦颈间淤痕的嫉恨目光,以及沈国栋最后那番带着死亡威胁的、针对林梦的话语……这一切,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安希昱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上!她在压抑,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杀意!
林梦看着安希昱那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倔强的背影,看着她指节泛白的手,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需要确认!确认安希昱的存在,确认那冰冷的掌控力依旧存在!她需要一种更直接、更暴烈的接触,来驱散沈国栋留下的死亡阴影!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地下停车场的瞬间,林梦突然上前一步!没有任何预兆,她伸出双手,从后面猛地抱住了安希昱的腰!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和迫切,身体紧紧贴了上去,脸颊深深埋进安希昱挺直的脊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味道!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对方的骨血之中!
安希昱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然而,就在她肌肉绷紧的刹那,身后传来的、林梦那细微却清晰的、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深依赖的呼吸声,如同最柔软的羽毛,瞬间拂过她心底最坚硬也最脆弱的地方。
那紧绷的抗拒感,如同冰雪遇到暖阳,瞬间消融。安希昱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只是任由林梦紧紧地抱着她,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覆盖在了林梦环抱着她腰腹的手背上。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林梦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安希昱的手掌很大,带着薄茧和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此刻却只是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覆在林梦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回应和一种沉甸甸的归属感。
电梯门无声滑开,地下停车场阴冷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
安希昱没有动,林梦也没有松手。
两人就这样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在阴冷的空气中,静静相拥。一个背影挺直却泄露出一丝脆弱,一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汲取着力量和温暖。冰冷的铂金戒指硌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上,传递着存在感。刚才会议室里那浓重的血腥味、恶毒的诅咒、死亡的威胁……仿佛都被这无声的、带着强烈占有和依赖的拥抱,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
林梦埋首在安希昱背脊的脸颊,感觉到了一丝微凉的湿意。
不是雨水。
是……一滴滚烫的泪,沿着安希昱冰冷的脸颊滑落,滴在了林梦环抱着她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