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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瓷里的火候

常言道不长

陈默第一次见到那只残碗时,正蹲在古玩市场的角落避雨。碗沿缺了个角,釉色像蒙着层灰,摊主说这是民国的仿品,五块钱就能拿走。

“这不是仿品。”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穿蓝布衫的老人捡起残碗,指尖拂过碗底的冰裂纹,“这是宣州窑的东西,可惜烧坏了。”

老人叫老徐,在市场后巷开了家青瓷小铺。铺子货架上摆着的多是残器,有的釉色不均,有的造型歪斜,却被擦拭得锃亮。“我这辈子就跟火候较劲。”老徐给陈默倒了杯茶,茶盏边缘有道细微的窑裂。

陈默那时正处在人生的“火候失控期”。他在画院学了五年工笔,却总在关键比赛前掉链子。上个月的青年画展,他熬了三个通宵画的《松鹤图》,却在装裱时打翻了墨汁,整幅画晕成了黑团。

“我太想赢了。”陈默盯着那只残碗,“就像烧瓷时总想着烧出最亮的釉色,结果火太急,烧坏了。”

老徐笑了,从里屋搬出个木箱,里面全是碎瓷片。“这些都是我年轻时的‘作品’。”他拿起块带着冰裂纹的碎片,“那会儿师傅总说我性子急,窑温控制不好。我偏不信,非要烧出薄如蝉翼的蛋壳瓷,结果一窑烧废了三十件。”

陈默看着那些碎片,忽然发现其中一块残片的釉色极美,淡青中泛着粉紫,像雨后的天空。“这颜色真好。”

“这叫‘窑变’。”老徐眼神亮起来,“本来想烧月白釉,结果窑温没控制好,烧出了意外的粉紫。后来我才明白,火候不到是生,过了是焦,恰恰好的那一点,往往藏在意外里。”

那天下午,老徐带陈默去了城郊的老窑。窑工正往炉膛里添柴,火焰忽明忽暗。“你看这火,”老徐指着炉膛,“不能一直猛烧,得有松有紧。升温时要缓,保温时要稳,降温时要慢,就像画画,该留白时得留白。”

陈默想起自己画《松鹤图》时,总觉得空白处太空,非要填满枝叶,反而显得拥挤。他忽然懂了,那些刻意追求的“完美”,其实是给自己设了牢笼。

半年后,陈默的新作品《残荷图》在画展上引起轰动。画面上半部分是枯败的荷叶,墨色浓重,下半部分却大片留白,只在角落点了只小虾。评委说这幅画“于残缺中见生机”,陈默却想起老徐的残碗。

他提着获奖证书去见老徐,却发现青瓷小铺关了门。邻居说老徐回乡下了,临走前留了件东西给他。是一只青瓷茶杯,杯身有道淡淡的窑裂,杯底刻着四个字:“火候自在”。

后来陈默再也没见过老徐,但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火候”。画累了就停下喝茶,遇到瓶颈就去公园看落叶。他发现,那些看似“浪费”的时间,其实是在给灵感“保温”。

三年后的一个雪天,陈默在美术馆办个人画展。展厅中央摆着那只残碗和青瓷杯,旁边写着一行字:“人生如烧瓷,不必强求满窑皆精品,能在火候里找到自在,便是圆满。”

观众里有个年轻画家,指着残碗问:“这样的残器也值得展示?”

陈默笑了,像当年的老徐那样拿起残碗:“你看这冰裂纹,多像人生的裂痕。正是这些不完美,让我们学会了在火候里慢慢熬,慢慢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化成水,像极了青瓷釉色里流动的光。陈默忽然明白,老徐留下的不只是一只茶杯,更是一种生活的智慧——火候不到时不焦躁,火候过了时不沮丧,于急缓之间找到平衡,才是人生最好的“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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