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黑布,沉沉地压在申城的上空。华灯初上,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铺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斑。
江言站在"鎏金时代"顶层旋转餐厅的露台上,手里捏着一杯快凉透的香槟。风有点大,吹得她深灰色的职业套裙下摆微微扬起,也吹散了刚从宴会厅里带出来的奢华香水味。身后是觥筹交错的申城商界精英酒会,谈笑风生间藏着刀光剑影,而她现在只想透口气。
三天前,"星辰科技"宣布进入智能家居市场,直接对标江言的"极境智能"。这不算什么意外,商场如战场,早有预料。但让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的是"星辰科技"创始人的名字——季深。
这个名字,像一颗深埋在记忆里的钉子,七年了,她以为早就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却在不经意间被重新撬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个人躲在这里吹风?"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江言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杯身硌得掌心有些疼。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这声音,就算再过七年,她也能在一千个人里准确地听出来。
她慢慢转过身。
男人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穿着剪裁合体的深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七年不见,褪去了校园时期的青涩桀骜,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像寒潭,里面藏着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玩味和...一丝让她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季总。"江言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听不出波澜。她刻意忽略心底翻涌的情绪,抬手抿了一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那阵莫名的燥热。
季深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身上带着阳光和洗衣粉味道的少年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江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差点碰到露台的栏杆。
季深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江总好像不太欢迎我?"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聊天气,"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老朋友"三个字,被他咬得有点重,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
江言抬起下巴,迎上他的视线,唇边勾起一抹公式化的冷笑:"季总说笑了。我和你,好像还没熟到可以在这种场合叙旧的地步。"她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何况,现在我们是竞争对手,不是吗?"
"竞争对手?"季深低笑出声,向前又逼近一步。这次,江言退无可退,后背几乎贴上了冰凉的栏杆。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江言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能看到他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线条,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拂过她额头的轻微气流。七年不见,他更高了,也更具侵略性了。
"江言,"他突然不叫她"江总"了,而是直呼其名,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七年了,你还是这么...不坦诚。"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地瞪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季深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不明白?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七年前,毕业典礼当天,你递给我一份分手协议,说我配不上你的野心,说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言握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香槟晃出了杯口,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怎么?现在看到我站在这里,成了你的'竞争对手',觉得不舒服了?"季深直起身,目光锁住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后悔了?"
"后悔?"江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高声音,"季深,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江言做事,从不后悔!"
"是吗?"他挑眉,目光掠过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江言气结,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这让她感到无比挫败。
"我和你的恩怨,早在七年前就了结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我只关心'极境智能'和'星辰科技'在商场上的正面交锋。季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说完,她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可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股有力的力量攥住了。
季深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力道却大得惊人。他的掌心很热,烫得江言像是被火烧一样,下意识地想挣脱。
"放手!"她低喝一声,眼眶更红了。
"了结?"季深非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了,眼神也沉了下来,"江言,谁告诉你了结了?当年的事,你一句轻飘飘的'配不上你的野心'就想画上句号?"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江言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可奇怪的是,这疼痛中,又夹杂着一丝让她心惊肉跳的熟悉感。
"不然呢?"江言抬起下巴,迎上他的怒视,倔强地不肯示弱,"难道还要我为了当年的事跟你道歉?季深,你搞清楚,当初提出分手的是我,觉得被侮辱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侮辱?"季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没有任何暖意,"江言,你到现在还觉得,当年是你侮辱了我?"
他猛地用力一拽,将江言拉得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为零,她的胸口几乎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露台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江言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心慌意乱的气息,能看到他深邃眼眸里清晰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那个眼神慌乱、强作镇定的自己。
"你..."她张了张嘴,想让他放开,却发现声音有些干涩。
季深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像是要将她融化。"如果我说,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嘲讽和愤怒。
江言愣住了,一时间忘了挣扎,也忘了呼吸。
"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季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我说,当年我离开,不是因为你那份分手协议。"
江言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因为分手协议?那是因为什么?
七年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亲手结束了那段感情。是她嫌他穷,嫌他没背景,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所以才狠下心提出分手。她以为他是被她伤透了心,才会在拿到毕业证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杳无音信。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江言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太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季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松。但他没有放手,反而慢慢低下头,朝着她的唇靠近。
江言的心跳骤然加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涌向了头顶。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看到他微微抿起的薄唇。她的身体僵住了,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了呼吸。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的那一刻,宴会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朝露台这边走了过来。
"江总?原来您在这里,我正到处找您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极境智能"的市场总监张涛。
季深的动作猛地一顿,迅速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江言一眼,然后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若无其事地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吻上去的人不是他。
江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连忙扶住身后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和用力攥过的痛感,提醒着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不是幻觉。
张涛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季深也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季总也在啊?幸会幸会。"
季深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江言通红的脸上和手腕上那一圈明显的红痕上,眼神深邃难辨。
"张涛,什么事?"江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是王总,"张涛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他想跟您聊聊关于这次智能家居项目合作的事。"
江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角,不敢再看季深一眼,转身就想走。
"江言。"季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江言的脚步顿住了,但没有回头。
"记得,"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还有账没算清楚。"
江言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张涛快步走进了宴会厅,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季深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的灯光深处。他慢慢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角,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差点触碰到的柔软和温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的纤细触感和微微的颤抖。
七年了,江言,我们之间的账,的确该好好算算清楚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灼热。
宴会厅里,江言跟在张涛身后,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发软。刚才在露台上发生的一切,像电影快放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季深的逼近,灼热的呼吸,有力的心跳,还有那个差点落下的吻...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甩掉。
不行,江言,你不能乱。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季深回来了,带着他的商业帝国,成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恩怨的时候,商场上的战争已经打响,她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被他扰乱了心神。
可是,当年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她想起七年前季深接到一个电话后的失魂落魄,想起他消失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没有带走的那本写满了她名字的日记本...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什么?
"江总,您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张涛担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言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有点累了。王总在哪儿?"
"在那边。"张涛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江言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迈步朝着王总走去。脸上是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季深,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走向王总的那一刻,宴会厅的另一角,季深正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势在必得。不仅是为了商场上的胜利,更是为了那个七年前被他弄丢的女孩,和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他慢慢地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他们之间那段纠缠不清、爱恨交织的关系。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王总肥硕的手在觥筹交错间格外醒目,指甲修剪得圆润泛着水光。他抓住江言手腕的力道不比季深轻,带着酒气的喘息喷在她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上:"小江总年轻有为啊!听说星辰科技那个姓季的也来了?"
江言闻到他口腔里混合着茅台与雪茄的酸腐气味,胃里一阵翻涌。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在西装裤线上悄悄蹭了蹭:"王总说笑了,我和季总不过是大学同学。"
"同学?"王总的肥脸突然凑近,琥珀色的五粮液在水晶杯里晃出细小漩涡,"周五竞标准备得怎么样?听说星辰那边放话要打价格战,你们极境可得挺住啊!"
身后传来水晶杯清脆的碰撞声。江言眼角余光瞥见季深正斜倚在欧式廊柱边,指间夹着的高脚杯轻轻晃动,猩红酒液挂在杯壁的形状像极了露台栏杆上的铁锈痕迹。他没看这边,但她知道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正牢牢锁定自己。
"极境的技术优势,不是价格能衡量的。"江言端起香槟抿了一口,冰凉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时,喉结那里还残留着露台栏杆的金属味。
突然有人在身后轻笑。季深的声音混着雪茄烟雾漫过来:"王总放心,星辰科技对恶性竞争没兴趣。"他走到江言身侧,手臂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腰侧,"倒是江总,刚才在露台说的话还算数吗?"
江言全身汗毛瞬间竖起。王总暧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她不得不压着胸腔里的火气:"季总记错了,我从不和竞争对手说私事。"
"哦?"季深突然俯身,在她耳边吐出烟圈,"可我记得某人说过,七年前的恩怨早了结了。怎么?现在连谈谈项目都不敢了?"温热气息扫过耳后,她想起刚才在露台失去平衡时,他扶在栏杆上的手背上有道浅疤——和七年前那个雨夜在工地救下她时留下的位置一模一样。
"谁不敢?"江言转身直视他,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响动。她瞥见张涛在人群里焦虑地使眼色,却故意提高音量,"明晚七点,公司楼下'筑梦咖啡',我们谈谈。"
季深的眼底瞬间燃起明火,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他直起身掸了掸西装下摆:"准时赴约。"说完转身就走,黑色大衣扫过一张摆满生蚝的餐台,银质餐具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王总咂着嘴灌下整杯白酒:"年轻真好啊...小江总,竞标的事..."
"王总。"江言突然打断他,视线追着季深消失在旋转门外的背影,那个挺拔的轮廓在霓虹灯光里明明灭灭,"您是愿意和快饿死的狼合作,还是和已经吃饱的狮子合作?"
她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像枚淬了冰的针。王总举着酒杯的动作僵在半空,肥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周围的谈笑风声仿佛被真空罩隔绝开来,江言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季深临走前在吧台放下的那张黑卡,编号尾号724,是她的生日。
张涛不知何时挤到身边,冷汗浸湿了衬衫腋下:"江总,您疯了?和季深单独见面..."
"把星辰科技过去三年所有的竞标记录调出来。"江言突然转身走向电梯,指尖冰凉,"重点看那些他们明明能赢,却故意放弃的项目。"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泛黄的笔记本内页上,用钢笔写着整页的"等你",最后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是她大学时的外号。
电梯数字跳到一楼。江言站在鎏金时代炫目的招牌下,看着季深那辆黑色宾利汇入车流。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咖啡续杯要加三份糖,像你以前那样。"
凌晨两点,江言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成了雕塑。桌上摊着星辰科技的竞标档案,红色记号笔在"放弃智能家居相关项目"的标注旁画了密密匝匝的圈。玻璃窗映出她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红痕,像条正在愈合的伤口。
七年前毕业典礼那天,她不是只给了分手协议。在那份打印精美的A4纸背面,她用铅笔轻轻写过一行小字:"西郊仓库,等你解释"。可那天季深没有来,第二天新闻就爆出他父亲公司破产的消息。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助理发来的消息简短得像手术刀:"查到了,七年前6月24日,季深在西郊仓库附近出了车祸。"
咖啡冷透的酸味钻进鼻腔。江言抓起车钥匙冲出门,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撕裂了科技园区的寂静。仪表盘的蓝光在她脸上浮动,雨刷器徒劳地扫着突然落下的暴雨——和七年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的倾盆大雨。
西郊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闪电中现出轮廓。江言跌跌撞撞冲下车,高跟鞋陷进泥泞里。仓库大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照亮了悬在半空的身影——季深站在被雨水浸泡的木板上,手里拿着个相框,相框里年轻的她正在毕业典礼上抛学士帽,笑得没心没肺。
"你果然会来。"他转过身,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七年零十一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发现。"相框突然从他手中滑落,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江言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仓库角落堆着近百个纸箱,最上面那个贴着泛黄的快递单,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地址却是这个废弃仓库,日期从七年前一直延续到上个月。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时,她看清了季深左前臂绷带上渗出的血迹,和他手中相框背面的字迹——用刀刻的三个字,深可见骨:"我等你"。
"当年的车祸..."江言的牙齿开始打颤,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季深突然笑出声,血珠从绷带末端滴落:"是啊,为了赶过来解释我爸公司的事,撞上了闯红灯的卡车。醒来时已经在国外,身上只有这个相框。"他走近一步,血腥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